金陵有个小舅舅——一只甜筒
时间:2022-02-21 10:46:02

  “我一时要往雍睦里老宅里去,势必要在那里用饭,若是我回来晚了,您可要等我啊……”

  顾以宁嗯了一声,将雍睦里三个字听进了心,他轻蹙了蹙眉,一抹忧色从眸中闪过。

  他想说些什么,烟雨同他并着肩走,像有了新发现一般,扯住了小舅舅的衣袖。

  “咱们一道儿走路,总是撞来撞去的……”

  她说着,又撞过来,接着再把自己个儿撞出去,走路便走的歪歪斜斜的,像一只醉了酒的兔儿。

  “其实我也在忙呀……”她把自己撞过来,脑袋停在小舅舅的肩头,悄声同他分享自己这几日的成果,“我去给瑁瑁送哉生魄的发饰,倘或这个月能分账的话,我请您去吃莲湖的糕团儿。”

  她悄悄偎依上来的分量轻柔,顾以宁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炽热的夏阳。

  炽热的光随着他们走,烟雨觉得自己的头顶烫烫的,一旋身便躲进了小舅舅的身背后,拿脑袋抵在上头。

  “我的头顶好烫啊,您快些摸摸——”她的声音从他的身背后传过来,一团孩子气,“我现在就像一碗雪藕丝冰酪,走着走着就要化掉了。”

  顾以宁停下脚步来,转过了身,将她围入了怀,衣袖抬起,遮在她的发顶。

  烟雨被拥入了他的怀中,面颊贴在他硬挺的公服上,向下偷眼看,长颈的仙鹤正在碧海间展翅,一丸黑眼珠正瞅着她。

  隆隆的心跳入了烟雨的耳,她匀了匀呼吸,向四侧望了望,这里是西府的院中,原来一心随着小舅舅的脚步走,竟来到了这里。

  顾以宁一向爱静,丫鬟仆人等闲不敢来,烟雨赧然的心便放松了几分,益发往小舅舅的怀里拱着。

  顾以宁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下来,他问她还晒不晒,嗓音温和。

  烟雨仰起头,拧着眉毛说晒,“要快些吃掉才不会化……”

  她皱着眉毛鼻子的样子实在可爱,顾以宁失笑,手指落在她的面颊,轻触一下。

  “先冻起来,过些时日再吃。”

  烟雨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双手扬起来,挂在小舅舅的脖颈上,顺势向上一蹿,整个人猴在了他的身上。

  “您总爱搪塞我……”她在他的耳边抱怨,“过些时日太过笼统,总要定下来个日子才不算敷衍!”

  眼前人失笑,眸底浮泛起温柔来,烟雨却还不依不饶,从他的耳边凑在了他的眼前。

  “我很好吃啊,酥酥又滑滑,香香又甜甜——”她眨巴眨巴眼睛,黑密的眼睫便触上了他的,于是无法无天的小姑娘顺势把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面颊上。

  “呀,您比雪藕丝冰酪还要冰冰凉。”她惊呼,依旧把自己的面颊贴在了他的面上。

  同喜欢的人说话,不知不觉地就开始胡说八道了,烟雨顺着雪藕丝冰酪会化要快些吃掉的话题向下发散,可倘或给不知情的人听了,说不得会诧异她的虎狼之词。

  顾以宁心情很好,眼睛的笑意深浓,他将她放下来,搁在院中的石凳上,俯身望她。

  “八月初九。”他的眸中倒映了一个小小的她,他认真地思忖同她说,“入秋时,宜吃甜。”

  也不知道是哪里对上了暗号,烟雨得了这样的答案似乎很满意,还想同小舅舅再撒娇时,墙外石中涧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步帅同杨大人那里,有一题想不明白。”

  烟雨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向着小舅舅眨了眨眼睛。

  “那到时候可不兴先吃脑袋——”纤细手指指上了自己的嘴唇,烟雨轻声落下一句话,便迅疾地跑开了,“要吃这里呀!”

  无法无天的小丫头闹完了小舅舅,得了一个八月初九的日子,喜气洋洋地给瑁瑁房里送去了新做的发饰,果不其然,瑁瑁又不在院中,问了问院子里的丫头,只说姑娘又往清凉山大营去了。

  见不着自己的好盆友,烟雨自然有些怅惘,好在一时便又高兴起来,在西门等着娘亲来,一路往雍睦里老宅里去了。

  雍睦里老宅距离鸡笼山并不算太远,因是在闹市的缘故,故而不算清净。

  烟雨头一回来这里,不免在门里各处多看了几眼,过了垂花门,边见那小花园一角,冒出滚滚的浓烟来,一个背影瘦小而羸弱的老妪蹲在那儿,该是在盆中焚烧纸钱。

  烟雨顿住了脚步,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了一些哀恸来。

  许是见女儿站住了,又呆呆地望着那缕子烟不转眼珠,顾南音生怕女儿撞了邪魇住了,这便牵住女儿的手,轻声唤了那老妪一声。

  “夫人……”

  那老妪这些时日同顾南音见过几次,知晓她是可亲之人,虽不曾交心,却对她放下了戒备,此时听见她的声音,这便慢慢地站起,转过身来,一双垂垂老矣的眼睛掠过了顾南音,似乎难以置信地落在了烟雨的面上。

  那是一双浑浊而发黄的眼睛,光彩溺亡在其中,死气沉沉。

  不知为何,烟雨的眼睛再也挪不开了,只呆呆地望着老妪的眼睛一动不动。

  老妪那双沉寂的眼睛忽然就颤动了,眼泪涌了出来,顺着面庞上的沟壑一路向下,滴在了她伸出来的颤抖双手,霎时就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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