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铮怒意更甚,要不是曲挽香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似乎就要拿刀去找晏十九算账了。
“…郎君?”
“我不在,他们就敢这么欺负你。”
这话几乎咬牙切齿从他嘴里挤出来,他不知在她落水那瞬间想到了什么,语调里除了怒意,曲挽香还听出了后怕。
“死了都是便宜他的。”
“郎君,”曲挽香抱住他的胳膊,将头依靠在他怀里,“那郎君后悔了吗?后悔……带我回家。”
“这才不是我家。”
温香软玉在怀,晏铮听出她带有安抚意味的语调,强迫自己敛了那股煞气,握着她皙白细瘦的手臂,冷哼着说:“没有你,哪儿都不是我的家。”
那块淤青分明并不骇人,过两三日就会好,可他的神色凝重得仿佛曲挽香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先拿拇指轻轻揉了揉,又怕弄疼她,动作停顿,仿佛不知怎样才能缓和她的痛苦。
曲挽香原本还一心想着怎么拦住他,眼下忍不住想笑,明明只要涂药就好了,难道是郎君慌乱过头,所以忘了吗?
她有点害羞,拉下自己的上衣,晏铮这回倒没有再拦。
“郎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刻意不去提晏十九的话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晏铮急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从腰间卸去的佩刀穗子。
晏铮原本打算更早一些回来的,边关的晏家军不敢莽撞去追,他却敢,带了一队兵,在夜里潜入谁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密林,而后包围了北夷据点。他只留了个活口回去报信,其他人一个没留。
换做其他晏家子弟,恐怕也没人敢用如此偏激的法子。
万一这是障眼法,是陷阱,北夷据点里根本不止那百来人呢?
后果不堪设想。
晏铮归来时,满身是血,却没折一兵一将,都尉心中又敬又畏,敬的是爷花了大半日赶来边关,本该精疲力竭,可休整也不休整一下,带了兵直捣黄龙。
那不止是有决策,还有绝对的行动力。
而畏的,自然是晏铮不过离开北境三个年头,竟然就已成长到了这般地步……他想说后生可畏,可自己又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已败给了他。
都尉递给他帕子擦干净血,挽留他休憩一夜再走,却被晏铮一口回绝。
“这是为何?十七爷这样昼夜不分地赶路……”太累了。就算是晏铮的身体,也该扛不住。
晏铮漫不经心回道:“有人在等我,迟了,小娘子该生气了。”
最终他被都尉以长辈之名,强行塞了几张饼充饥,才上马而去。
可如果不是那几句话的功夫耽搁了,他早可以赶在她落水前回来。
“快?”晏铮沉声说:“我回来得晚了。”
他看她一头乌发还湿着,摘了她的簪子,拿帕子替她细细擦拭起来,曲挽香配合地低下头,“可这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郎君头上。”
没感觉到他对这话有所反应,曲挽香又缓缓补充:“但也不能太怪十九郎君。”
这次晏铮的手停了:“不怪他?”
的确不能全怪晏十九,曲挽香其实早就知道他会推自己。
那把金锁一放到他面前,他的神色就完全变了,垂涎得……好似要从喉咙里伸出手来抢一样。
一个死物,值得活人那般不顾一切也想得到吗?
正因为在曲家看过太多这样的戏码,曲挽香才越发明白其中荒谬。
哪怕,这个死物极其珍贵,珍贵到足以象征晏家主母,也不过是个物什。
晏铮并没有把这个东西放在眼里,以前给她的时候或许还十分看重,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他把它给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随你处置。”
难道没有这个东西,自己就永远没法待在他身边吗?
晏铮最厌恶被束缚,曲挽香也一样。
所以她看见他的家人露出那副神色,才忍不住……忍不住生出了一点点多管闲事的心思。
晏沧和晏十九,和曲家那些被大人耳提面命,最后不得不终日仰视自己的姑娘多像啊。
自卑却无法停止向往,最后既活不成自己,也变不成他人。
越是这么相像,才越让她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