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英心中隐隐有个推测,但她没有证据和消息,因此无法确定猜想是否正确。
再拿起来拿起书,被找借口打发出去的春柚领着侍女们进来,她们手里捧着一个个精美的匣子。
“小姐,是宫里送来的首饰。”春柚为薛英的受宠感到高兴。
薛英眉头皱了皱向辉这是什么意思?
再联想到那句感谢,一瞬间薛英以为这些首饰是向辉送来的谢礼,只是在打开那些匣子后这个想法灰飞烟灭。
宝匣分为两种,第一种比较小,里面放着颜色或艳丽或素雅的绢花和金银簪钗发梳,几块质量上佳的玉佩玉环。
第二种则是体积稍大,分别盛着镶嵌各色宝石的璎珞,几只坠着金穗的步摇,以及两套不同款式的碧玉白银花冠。
这些首饰林林总总品类齐全,皆品质极好,和之前内务府准备的首饰有天壤之别。
假如这是谢礼的话薛英认为未免也太贵重。薛英不认为向辉送不起厚礼,而是觉得姜才人不值这个价钱。
向辉送这些来怕不是还有别的原因。薛英突然想到远在北昌的哈努尔,难道是向辉是怕她回到努金后说宁国也没什么好的,连点像样的饰品都拿不出来?
还真有这可能。薛英记得向辉十六岁在信里对自己写过他为了不失面子真把从小养大的爱马送给了的下属,他很后悔很难过,但又不能要回来,让薛英在信里安慰安慰他。
看来他还是没有变,不过这次只是点首饰,他应该不会感到难受了。薛英腹诽,随即让春柚把梳妆匣放好。
“陛下很看重小姐。”春柚的声音中遮不住的开心,在她看来薛英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乱世让百姓心中的门第观念弱了不少,很多望族在战乱中被屠了个干净,皇帝更是轮流做,一个人昨天还是乱贼莽夫,今日便称王称帝,如此乱局,什么富贵都是一时。
薛英叹了口气,她不是不知道有过平民皇后,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异族的胡女。
向辉只要还想在历史上留个好名声,就不能给自己过高的位分,否则那些自诩文人大臣怕不是要集体跪在玉明殿外了。
一想想那场景薛英忍不住笑出来,这么看她竟还有机会成祸水。
春柚以为薛英是因为向辉送来的首饰才笑,不禁想说更多,只是这时仆人突然来报信。
“小姐,贤贵妃递了帖子。”
【送上来】薛英知道贤贵妃是谁,江北俞家的女儿俞明婵,她的哥哥有辅佐之功,向辉登基没多久便立她为皇贵妃,同时被册封的还有御史大夫之女金洬,山阴柳氏嫡长女柳倕儿。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薛英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大抵是身体上太难受,让她心思去计较向辉立妃的事,毕竟身为皇帝不立妃才奇怪。
薛英认了,但她仍忘不了知道此事后的愤怒,这不比向辉围觑城逼她舅舅把她交出来更痛苦。
撒着金的信纸从青色的信封中取出来,薛英收敛心神细细读起来。
见薛英看信久久没有给出知识人,春柚担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薛英放下信纸,【无事】紧接着她写,【演武是何意】这是明知故问,薛英当然知道演武是什么意思,这还是她程家开的传统先例!
薛英唏嘘,没想到啊,程家没了,演武却风靡宁国。
“演武?”春柚没想到薛英会问这个,“是比武切磋的意思……贤贵妃是请小姐去看演武?”
【正是】
春柚有几分担忧,“若是其他妃嫔世妇请小姐去看演武是正常,但请帖是贤贵妃递得就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说】薛英对俞明婵只知身份,不知她的性格脾气,这位大世家的女儿连着她后面的家族,表现得都很低调。
“贤贵妃一般不与宫中的妃子多交往,更不管的宫外的事。”在春柚眼里,这次俞明婵向宫外递帖子不符合她的做派,她想了想小声的说,“具奴婢所知,贤贵妃和淑贵妃多有间隙。”
淑贵妃应该是指金洬,她能和俞明婵有什么过节?
想着薛英比出。
【你认为帖子是她递的】点头称是春柚说,“据说淑贵妃不喜陛下的其他妃子。”
真的假的。薛英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认识金洬比认识向辉都早几个月,即使分开她们也三天两头的写信,可以说薛英写给金洬的信,比写给向辉的都多。
“奴婢觉得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春柚小声提出意见。
是怕我对上淑贵妃啊。薛英觉得春柚的担心有道理,毕竟贵妃不比才人好对付,只是这个贵妃是金洬,就有点期待。
【不必担心】薛英听完春柚的话后与其说怕遇见金洬,倒不如说她怕遇不见金洬,她实在是好奇,这位姐妹为何不喜其他的妃子。
“小姐是要去?”春柚不甘心的确认道。
【对】
下月五号的南平广场。薛英低头看向纸上的日期,还有几天不急。
见薛英的决心一下春柚不再劝阻,说起别的事。
“对了小姐,彩带找到了,晒好了就能送来。”春柚领着侍女出去正是去找薛英要的彩带。
那种彩带不是金贵玩意,是薛英在房里无意中发现,这几日闲的无聊,便拿来编着玩,用来串平时给仆人们的赏钱。
薛英今日编完发现彩带没了,库房里也找不到,于是她让春柚带着侍女回居住的房里看看有没有谁哪儿还有。
没成想还给找到几卷。
薛英很满意,她编彩带除了打发时间还是为了给千机公子传递消息。
她会提前把想传达的话,用以北昌语为基础编成的密文写进彩带里,然后编成绳子,每次成郎来送东西,薛英就让那个心思单纯又亲近她的小侍女拿着串在绳子上的钱去接。
为了怕绳子遗失被有心人看到,薛英的在每个彩绳里面都用北昌语写了字。
在北昌确实有这个习俗,因此薛英不怕有人看出来密文有异,因为那些密文表面的意思全是祝福。
【送首饰的宫人是否提过陛下近几日要来】突然薛英用手语问春柚。
“没有,宫人送来首饰就走了。”犹豫了一下春柚问道,“小姐是思念陛下吗?”
不是,是我看见他就心烦。薛英在心里说,每次和向辉见面,她内心构建的防线便回崩溃一次。
【有些】
薛英这个手势比的很敷衍。
问向辉来不来纯粹是要嘱咐成大娘子在那天不要把油纸条放进来,她可不想再体会之前和向辉吃饭前的惊心动魄。
薛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当时看到羊奶甜酪的那刻她确实被吓到。
策划这么久,最后栽在一碗点心上,薛英那可真的会欲哭无泪,觉得造化弄人。
“奴婢知道了。”春柚看出来的薛英在提到向辉走神,一个想法冒出来。
春柚在宫里做事的时候和一位宫女关系极好,后来那位宫女满了十八岁,出宫嫁给一位皇家内卫做妻。
这次春柚听说这位大宫女的丈夫立下功绩升了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她决定拿攒下的银子和绣品去求求那位宫女,请她让丈夫在陛下面前稍微提一提小姐。
从那些送来的首饰上春柚觉得向辉应该对薛英的事还是放在心上。
第16章 狗
要是薛英知道的春柚的心思一定会制止她。
薛英只是想进宫找她不知被幽禁在宫中何处的堂姐,不想天天和向辉虚与委蛇。
可她不知道,所以见没什么事了,薛英拿起书继续读,她这几天沉迷永平中流行的杂书,里面尽描写些怪异故事,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但看着着实让人上瘾。
冬天太阳落山的早,没多久侍女点燃灯。
看了不知多久,直到肚子饿薛英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让人布膳。
因为上次向辉的话,桌子上多了两盘北昌菜。
“小姐吃完饭后还要继续看书吗?”
春柚在旁边守着,不定时的端茶倒水。
摇头薛英打算躺一会,她今晚还要去拿千机公子送来的关于世家的资料,要是看书看乏不小心睡过头就遭了。
【早点睡】春柚不疑有他让仆人赶紧准备热水烘暖被子。
品着茶,薛英坐在摇椅上边用彩带编绳子边看春柚忙碌,越看越觉得皇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就连以前程家的侍女都没有这般细心。
不过更多的还是春柚本来就聪敏。
要不是自己的计划过于凶险,薛英都想把春柚带走。
春柚是可塑之才,假以时日她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可惜了。薛英暗中感叹,其实她不是没有想招募过春柚,但想想若是自己走了,向辉定然不会放过知道一切的春柚。
这栋宅子里的仆人,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而言越好。
薛英了解向辉,知道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的信条一向是以杀止杀,只要真心投降于他,哪怕是敌对的重臣将军他也会给一条生路。
所以程家不是没有机会。薛英闭上眼不愿再想。
这一闭薛英不踏实的睡了一会,直到开门声将她唤醒。
“小姐睡了。”是春柚在和别的仆人说话,“还没换衣服,我也不知该不该叫小姐。”
薛英在床上没有动,还装做睡觉,待春柚吹灯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后她才动了动。
通过月光穿透窗户投下的影子,薛英估摸着时间快到了。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件厚实衣服离开房间。
薛英在门口等了会,她确定屋里的春柚没醒后便径向位于西北方向的竹园走去,那里和后面的小巷子就隔着一道墙。
早就熟记仆人夜巡路线,因此薛英路上没有与人碰面。
顺利的来到竹园,薛英坐到石凳上抬头盯着月亮,不多久议传出轻微的声响,有什么东西被扔进来。
循着声音,她在墙根处找到一本册子,贴身收好薛英准备回去,然后主动叫醒春柚,让她让厨房给自己做些宵夜。
“小姐?”
警惕的转过身薛英看见那个总是帮自己取甜酪的小侍女正提着灯笼站在她身后。
她看到多少。薛英思量了一会觉得她猜不如直接问。
【你何时到来】小侍女眨眨眼,“奴婢刚到啊,小姐你也是睡不着吗?”
薛英见她不像撒谎,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点,但警惕仍未减少。
然而小侍女看不出薛英的异样她热情的凑过来,“小姐,要是睡不着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隔壁那个院子是可以进去的。”
隔壁院子?程家旧邸?薛英楞了一下,随即比出好的手势。
小侍女乐呵呵的把薛英带到另一边的院墙。
薛英定睛一瞧乐了,不知是工匠偷工减料,还是向辉别有用意,这弄月小筑西北的竹园竟和程家旧邸共用了一面墙。
更不巧的是由于程家旧邸建的比弄月小筑要早得多,多有修缮,因此在共用的墙上有扇小门。
在薛英印象里程家此处墙上应该是没有这扇门。
是先前开的后来被堵上?借着月光她瞧着门,发现不是多新。
小侍女抽出门栓率先踏进另一边,还急切的对薛英喊:“小姐快过来啊,雪球来了。”
下一秒几声软糯的猫叫传来。
薛英看着门那边的小侍女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蒸鸡开始喂出现的大白猫。
所以过来是让我看猫?薛英怎么看都觉得这只猫眼熟,好像她大伯之前养的那只。
可能是后代吧,程家的人绝后了,猫没有。薛英自嘲的想,跟着跨过那道门去。
大白猫不客气的吃鸡肉着显然早被小侍女喂习惯。
门的那边全是散落的砖块,正符合薛英的猜测,门确实是被封住过,最近因程家被抄房屋没人管理,封门的砖松动,这扇门才再次被小侍女推开。
拍了拍专心摸猫的小侍女,薛英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猫不错】小侍女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一开始来是我和几个姑娘看见这边的院子里有很多果子,忍不住会爬进来摘,后来见堵门的砖头倒了,索性撬锁把门推开。”
闻言薛英抬头,确实看见不少书的枝头有还没掉下来的水果。
程家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因此在院子里种了不少果树,求的就是个春天看花,秋天摘果。
【下次多摘些】薛英笑着在地上写。
看到薛英的回复,小侍女紧张的心放松,话匣子彻底打开。
“前面那栋楼的也能进去,夏天要是不做活我们就去楼上乘凉。”
“小姐你不知道,这院子好大,也不知是哪个的国公王爷,说不要就不要了,真舍得。”
薛英看着小侍女,想起春柚提过她不是永平本地人,是两年前被拐到这里,内务府里的一个小官见她可怜,好心将其买下来送进宅子里干活,顺便跟着春柚学点女红手艺。
她没亲眼见过三年前的京中剧变。要是能出声薛英或许还能对小侍女提几句,可如今她是个哑巴,面对着那些熟悉的房舍,说不出伤感,更说不出其中的故事。
两人顺着结实的楼梯爬上楼顶。小侍女急匆匆的冲到窗前,随着窗户的打开永平的繁华在薛英面前一览无余。
我想起来。薛英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她关注的不是那灯火煌煌的永平,而是月色下一览无余的弄月小筑。
‘我以后要在程家旁边建个宅子和姐姐一起住。’
‘不用像程家那么大,小巧些,多种点花草,就像之前我们在南方庭院一样。’
童言童语,向辉居然还记得。薛英如此想着,眼睛被冷风吹的发酸,她再抬眼,隐隐约约看到的是皇宫的楼宇。
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小姐?”小侍女有点怕薛英,她这样子太奇怪了。
薛英意识到吓到小侍女赶紧调整情绪。
【想到一些事】她尽量简单的比出这句话。
小侍女天真的问,“是过去的事吗?”
没有责怪她越界薛英摇摇头,随后她看了眼永平。
【有感而发罢了】薛英不知小侍女能不能看懂这句话的手语,但她没多少心力去解释,深夜总多感慨,她亦无法免俗。
小侍女知趣的没有追问,反而说:“天冷,小姐咱们回去吧。”她今晚本想让薛英高兴,没想到却触碰到她的伤心事。
【好】
正好薛英也不想多呆。
这次小侍女主动过来扶薛英,她温暖的体温从薛英冰凉的手上传来。
薛英这才发现永平的冬天是那么的冷,她以为她早已忘记,实际上她只是习惯不去想。
挪下楼梯薛英歇了会面上恢复如初。
“汪汪汪!”
寂静的黑夜忽然被狗叫打破。
“是那条老狗!”小侍女抓住薛英的手猛地一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