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婵怀疑我的身份。薛英下定结论,同时她好奇俞明婵为什么会怀疑自己,她自觉隐藏的算好,哪怕是在觑城的踪迹,在跟着向辉来永平前也已经做好伪装,保证让人查不出错处。
“小姐!”
浑身烟火香味的春柚从远处走来,她看起来非常兴奋。
薛英站起身向春柚走去,两人刚会面就听春柚说,“我路上遇见高和公公,他向我透露消息,春节时陛下要小姐参加家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代表着薛英或许要得到向辉的承认。
简而言之她可能要有名分了【知道了】薛英哭笑不得,原来春柚是为这个高兴。
“咱们可要好好准备,正好陛下送的首饰还没用过……”春柚已然开始规划起来。
【好像没拿过来】比出手语,薛英提醒春柚,那些首饰还被放在弄月小筑。
因刺杀的缘故,向辉只让伺候春柚桃兰,以及被薛英亲自选中的小侍女进宫,其他的宫人全部被审查,至于衣服首饰等物件更是一件没带,毕竟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奴婢过两日就命人送来。”一看首饰没拿来春柚大惊失色。
这到年底,再加上近来多事,届时有仆人想不开动了歪心思偷东西逃跑就完了。
那些首饰全是皇帝御赐之物,丢了是要出事的。
【你安排就好】薛英没心思管这些,全权交给春柚,让她定夺。
“小姐是不是不想参加家宴?”春柚发觉薛英兴致不高,以为她是不想去。
摇头,薛英用手语回答,【怕】这个怕可以引申出很多意思,无论是哪种薛英无所谓,她只需要找个借口。
“说来也是,这和小姐与陛下单独吃饭还是不一样……”喃喃自语春柚马上就为薛英找好台阶下,在她眼里参加皇家宴会可是大事,薛英说怕无可厚非,换做是她,她也怕。
在春柚思索春节家宴她要为薛英做些什么的时候,薛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你可知他是谁】比完手语在春柚疑惑的目光中薛英拉着她的手,在春柚手心上写下三个字。
俞澄昊。
“俞澄昊?”春柚念出薛英写的字,“我记得好像是贤贵妃哥哥的名字。”
对于宫中妃嫔春柚知道的不多,俞澄昊是俞明婵哥哥的事还是她之前听其他宫人说的。
“小姐为何要问这个?”
【你不在时我遇见了他】春柚大惊失色,“这可是后宫,他怎会在?”
一脸无辜的薛英比出手语,【我不知】薛英当然知道俞澄昊是谁,千机公子给她的世家名册上明确写过,俞澄昊年纪轻轻官至鸿胪寺少卿,前途无量,只是他为妾室所生,俞家重嫡庶之别,导致他多受非议。
俞家家主的位置还是老家主去世前指定才落到俞澄昊身上。
根据册子上千机公子自己的分析,当初老家主指定俞澄昊为下任家主,很可能是他和其他兄弟关系不融洽,故意想恶心那些人,不然这个家主轮不到庶出的俞澄昊继承。
对于世家的迂腐薛英一直有所耳闻,今日再看果然还是那般。
薛英之所以知道还问春柚是防止日后假如在公众场合见到俞澄昊,他提起这件事。到时薛英如果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俞澄昊偶然见过,会让人起疑心,认为她隐瞒了什么秘密。
“难道是来见贤贵妃?”回过神的春柚猜测。
一下子春柚感觉自己窥见了什么宫闱辛秘。
薛英再次表示她不清楚,确实她不清楚,实际上她好奇,俞澄昊的出现是俞明婵安排的试探自己的一环吗?
在后院遇见她堂姐是不是也是俞明婵安排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薛英明白了,俞明婵不光是怀疑她的身份,更认为她可能就是程家二小姐程雪英假扮。
第33章 百密一疏
玲珑心思,冰雪聪明。
千机公子对俞明婵确实有道理。薛英叹气,她想到千机公子对金洬的评价,有谋无勇与她的弟弟正好相反。
【回去吧】薛英感觉困不愿再思考。
与姐姐相望之时,薛英内心并没有波澜,她设想过无数与程雪乔再相逢的画面,但当真正见到,只有相顾无言,正如陌路。
这样也好。薛英再次叹息,她确实累了。
俞澄昊的那句你应该比我更熟悉犹在薛英耳边回荡,先前她误以为对方认出来她是谁,最后指的是程家先祖千里奔袭北昌的过往,是虚惊一场。
那场对北昌的袭击是程家光耀的开始,然而曾手握宁国三分之一军队的钟鸣鼎食之家,落败的原因是向发誓效忠的王朝拔刀。
说来何等的讽刺,又何等的正常。
自古以来忠诚终抵不过富贵。
玉明殿内向辉看着陈瑞年上奏的密折,里面白字黑字的写着,在薛英口中的住处,附近一名乞讨十年有余的乞丐说那栋房子十年前没有住过人。
“看来这薛英小姐撒了个弥天大谎。”向辉轻言。
殿下的陈瑞年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第二次查竟会查出这么大的事。
要不是乞丐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薛英的谎言可谓是完美无缺。
让薛英的谎言出现破绽的乞丐在三年前逃命去了外地,今年才回来,见密探在宅子附近转,好奇问了句是不是要买房子。
乞丐本想从陈瑞年派出去的密探那边讨点钱好过冬,没想到这一谈话竟然破了薛英布下的迷障。
薛英写过她在那栋房子里住了差不多十年,密探上次调查,从邻里口中确有听到过几年前房子里有一户小姐住。
但是那户小姐在房子里住了多长时间,就没人知道了。
觑城的居民在三年前有不少人搬走,尤其是那栋房子所在的街上住的全是富户,混乱发生后可以说十室九空。
陈瑞年收到密探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立刻转交给向辉让他定夺。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收起折子向辉把它扔进火盆,“让那名密探最近留在觑城,三月前不要回来。”
陈瑞年拱手而立,“臣遵旨。”
向辉只字不提如何处罚薛英,陈瑞年当然不敢问,只是他难免为薛英惋惜,认为这份聪明才智但凡用在正途也比拿来骗人强,还骗的是敌国皇帝。
就在陈瑞年以为向辉会让他退下时,他听向辉问,“对了,你妹妹在佛学上可有精进?”
“舍妹愚钝,最近未有顿悟。”陈瑞年不知道向辉为什么会提起自己的妹妹,硬着头皮他说客套话,“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微臣在此替妹妹谢罪。”
几个月前一位从西域带着经卷回来的僧人入主宫内慈安寺,陈瑞雪以要与其交流为理由,越过哥哥陈瑞年,上书请求皇帝让她进宫与高僧辩论,向辉欣然同意,赐给了她能出入宫闱的令牌。
这个举动着实吓到陈瑞年,奈何木已成舟,他也回天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加嘱咐,要陈瑞雪一定要按宫中的规矩办事,切不可胡闹。
向辉瞧着陈瑞年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问问而已。”
“辩经求道本是好事,等开春,孤就让高僧出宫布道。”向辉轻描淡写的说,他对佛道不感兴趣,没必要强留高僧在宫中,不如选个好日子让人出去开讲坛教育弟子。
陈瑞年不知道接什么话,替妹妹道谢未免太奇怪。
幸好向辉没再多说让他退下,陈瑞年如蒙大赦,就在刚才他都怀疑皇帝是不是想让她妹妹也进宫,就像金家的女儿一样……
比起在宫内蹉跎青春,陈瑞年更想让陈瑞雪过平常日子,求佛悟道也好,世俗经济也罢,做什么都比进宫强。
陈瑞年诚惶诚恐,出了玉明殿,快走出宫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向辉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并没有他预想的愤怒。
一瞬间陈瑞年蹦出个念头,他擦了擦冷汗,有些事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无人的宫殿,向辉瘫坐在椅子上,他笑了两声,低唤道,“高和。”
“臣在。”隐藏在阴影中的高和缓步来到向辉身后,“陛下叫臣可是为薛英小姐的事。”
向辉的声音里掩盖不住喜悦,“是,你去调整宴席的座位,把她调到我身边。”他几乎已经肯定薛英就是程雪英,这时向辉惊觉民间的传闻居然有几分道理,奈何真相远比百姓的八卦更有冲击力。
“陛下此举可是会把薛英小姐推上风口浪尖。”高和并没有按向辉说的做。
在兴头上被泼凉水的向辉收敛起笑容,“孤为皇帝,连让喜欢的女子坐到身边都不行?”
高和规劝,“陛下可为,薛英小姐不可为。”后宫的事高和远比向辉更了解,“千日陛下都能等,何逞一时之兴?”
两人僵持一会,直到向辉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不改了,按之前的。”冷静下来后向辉发觉高和说的非常对。
薛英此行目的不明朗,他贸然改变态度无异于把我知道你是谁这件事说出来。
“臣替薛英小姐谢过陛下。”高和说着跪下来。
向辉看他这样积郁的怒气彻底消散,再次笑道,“起来吧,你倒是会说。”抬眸望了眼头顶的斗拱,向辉陷入另一个问题中,“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就像之前那样……不过我先前去找她的次数也不多。”
“真想知道她费尽周折回来是要干什么。”向辉一瞬间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仿佛回到十九岁奔向觑城的那夜,那时他无比想找到自己的青梅竹马,他有很多话对她说,可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城门和森严的守军。
直到那是向辉才明白众叛亲离的滋味。
年少轻狂的他踏着亲人的骨,战士们的血,自觉能走过通往帝位的孤道。
程雪英是压倒向辉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觑城外,年轻的皇帝终于承认,他至始至终都是个凡人。
“陛下不怕她要杀你?”高和突兀的问。
向辉为高和的问题大笑两声,旋即答道,“何为惧?她要杀我,是我之幸。”
置大道不顾,爱恨由他人,谓之深情也。薛英真恨他,恨到不顾天下大乱也要杀了他,那向辉反倒觉得快活。
比起被杀,被忘记更可怕,他宁愿薛英恨他,也不愿她不再念着他。
如果不能相爱,那他要做薛英最恨人。
站在向辉身后的高和无言以对,这时他也想说一句要向辉不要再犯王充容那样的错。
“放心她要是杀我,早就杀了,不用等到现在。”向辉自信的回答,“那日我在努金遭遇的伏兵,很可能就是她安排的,目的是要把领队逼入绝境,可她没预料到领兵的人是我。”
向辉下意识的想到哈努尔,这时他感觉不对味了,“高和,去置贤院把薛昭请来。”
薛昭是薛远道的长子,同时也是薛英的亲表哥,在觑城事变后他入置贤院修书。
“陛下是要问薛英小姐的事?”高和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要叫薛昭。
向辉反问,“孤就不能是请薛公子来叙旧?”
高和自知不能再让向辉不高兴,立刻不多问,去请人了。
待高和出殿门,向辉难得感受到不好意思的情绪,他请薛昭来是要问问,哈努尔和薛远道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薛远道要让薛英去努金部找哈努尔而不是别人。
之前他对薛远道和薛家三兄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他们四个没有一个说的,全部咬死不知程雪英去了哪。
如今向辉知道以变成薛英的程雪英的去处,他想以此从薛昭口中撬出真相。
“我叫人偷看了红杏坊的宾客表,左上三楼东边最里间的贵客房每月十八号会对外出租一次,平时空置。”
夏真对向承和金涛总结最近内卫对红杏坊的调查,托金涛的福,借着他仆人的身份,内卫的人算是正大光明混进去,且没有打草惊蛇。
“昨日装成金涛仆人的内卫去问能不能租那间屋子,红杏坊里的人说那房不对外租,是老板娘会客的地方。”
向承一看金涛又在打瞌睡,拿起放在旁边的书朝着他的头轻轻拍了一下。
“小心点,这夜夜笙歌你的腰别闪了,”向承嘴上这么说说,心里却想年轻就是好啊。
“二殿下这是哪的话,人家红杏坊明明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金涛红着脸辩白。
坐在旁边的夏真轻轻摇头,“金二郎几日不见都开始为花楼说话。”先前金涛为去花楼而窘迫的样子夏真历历在目。
金涛气急败坏,“连你也这么说我,夏真你变了!”
端起茶水金涛一饮而尽,“里面有个姑娘我认识,人家孤身一人来永平,我能放任不管吗?”他说完感觉这话听起来好冠冕堂皇。
果不其然夏真幽幽道,“内卫执法时我经常听人这么说,有些还说是那姑娘先动手,是那姑娘自愿的。”
“内卫还负责这个?”金涛发现他或许对内卫的职能有误解。
夏真不语,内位抓的人多数是达官显贵,而上了年龄的男人,除非不行,否则没几个不沉浸在温柔乡。
拍拍手向承拉回注意力,“清醒了吧?”他对金涛和夏真的关系能好起来很欣慰,但不代表他愿意为此耽误正事。
正襟危坐金涛现在确实是清醒,还有心思提出疑问,“下个月十八号是过年的日子啊,千机公子回家团圆不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要扑个空。”
向承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含笑望向金涛,“这不就要你出场?新年你在里面守着,要是那间贵客房没人,我们就不动手。”
嘴角抽了一下金涛的眼中失去光芒,他这个浪子的名声怕不是要彻底坐实。
“哎,你说这千机公子图什么?”金涛嘟囔,要不是千机公子又是怂恿粮食商人举报姜家,又是引努金部刺客入京,哪用他出入花楼。
此话一出夏真和向承同时看金涛。
被看的背后发毛,金涛小心的问,“有什么事?”
“没有。”说着向承转向夏真,“内卫带走粮食商人,努金部刺客身上发现粮食商人店里的袋子,粮商的账目上有明晃晃的红杏坊购入粮食的记录,且红杏坊在黑市里是千机阁公开的据点。”
这是巧合吗?向承认为不是。
夏真和向承想到一起去了,“郎君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查到的,是千机公子想让我们查到?”
但还有件事,夏真又说,“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陛下还没回京,薛英小姐和程家二小姐像的消息就从宫里传出来。”如果说刺杀薛英和透露薛英的地址是哈努尔的计划,那么努金部的贵女被皇帝当成替身的流言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