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他便醒了,像是大病之前一样,叫苏培盛伺候他穿好衣裳。
这一番动作也叫伺候的人都打起了精神,知道他或许是熬不过今日了。
苏培盛忍着悲痛给他穿好衣裳,听他的吩咐叫人抬着他去了长春仙馆。
这个时间刘慧珠也刚醒,这几日她都是这个时间醒的,哪怕因为记挂着今日,昨夜睡的晚,也早早的就醒了。
“主子,皇上来了。”
传话的声音叫她一愣,仿佛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着急忙慌的走出门,院子里也不见雍正的身影,周嬷嬷扶着她往外走。
周嬷嬷以前是在吉蓉身边伺候那个,自从吉蓉被送了回去,便由冬云嬷嬷说情,留在她身边伺候了。
果然走出了院子,才见雍正坐在步撵上,斜斜的靠着听见声音便慢慢的抬眼看她。
“皇上怎么来了?”她也似平常一样问他。
“觉得今日天气好,带你去走走。”表情一如往常,似乎身上没有病痛的折磨。
伸手握着他微凉的手,上了步撵,与他坐到一起,忍不住捂着他的手,想将手上的温度传过去。
“皇上怎么没叫人拿个手炉,一大早的满园子跑,太冷。”
“都是苏培盛伺候的不仔细,一会儿便叫他去拿手炉,你这身衣裳可暖和?别一会儿就觉得冷要回来。”
“有皇上呢,哪里会冷到我。”
她靠在雍正身上,嗅着淡淡的药味儿,这是他这段时间喝药染上的,中药就是这般,喝了都会带上点儿味道。
这是他身体不好的表现,也是莫名让她安心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晚上睡觉时身边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早晨起床的时候都有些害怕,害怕这一段路的尽头,没有他了。
苏培盛跟着步撵没有说话,也知道刚才雍正说的话只是说给刘慧珠听的,这个时候雍正怎么可能让他离了身呢。
刘慧珠不知道雍正要带她去哪里,不过去哪里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抬轿子的人走了许久,才到了地方,这是圆明园里极少有人来的偏僻角落,她也未曾听谁说起这里的特别之处。
雍正一路让人将他抬屋子,又绕到了院子里,里面是是一堆长的很好的作物,只是她认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这是早些年开始种的东西,如今已经长的很好了。”雍正招招手,苏培盛十分自然的从墙角拿了锄头开始挖起来。
不一会儿,就看见苏培盛从土里拿出几个大疙瘩,水一洗便是干干净净的,也让人看清楚了它的全貌。
是土豆。
“这还是皇阿玛库房里拿的种呢,种了十几年了好歹长的又大又匀称。”雍正说起这些,眼睛里都像有光一样,这是他喜欢的东西。
“百姓能吃饱才是正经的,本该带弘历来的,想了想还是带你来。”
雍正握着她的手,有些紧张的用了力,“也是现在才后悔,还有许多事情都瞒着你,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跟你说清楚。“
刘慧珠抬头看他,眼睛里都是笑意,“皇上现在说也是来得及的,总不会瞒着臣妾的事,几十年都说不清楚。”
这个笑,才是他熟悉的样子,一如初见时的感觉,哪怕如今不是初夏,她没站在御花园里,他身边也没有旁的什么人。
只这一句话就让他感觉沉重的秘密,在一瞬间都像羽毛一样,又轻,又叫他心里痒。
“那便以后再慢慢说吧。”
雍正突然想拥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自然的了解双方,而不是什么都用话说出来,像是写在纸上的字一样,格外无情。
他又带她去了别的地方,路上和她说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并不喜欢宫里这种压抑的感觉,因此总是在圆明园住着,也不喜欢处理政务,更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
唯一喜欢并且做的很好的,就是亲手种了许多的作物。
还说了许多刘慧珠喜欢的,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的东西。
譬如她喜欢夏天,也喜欢开满鲜花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她笑的比旁的地方更多。
她也不喜欢被欺骗,哪怕是出于好心,被欺骗之后总是生气,就像她知道云惠和她的联系之后一样。
一点一滴都被他看在眼里。
只是他说出来的时间太不巧了,就像是一个生怕错过喜欢的姑娘的毛头小子一样。
利用仅剩的接触机会,将自己所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的说出来。也不管那个姑娘是不是真的耐心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