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他不能允许冉秋再有什么损失。
“阿焱,我无碍了。”
冉秋一句话把顾焱从思绪中拉回来,她见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便伸出手按上他的眉心,反过来安慰他,“你别忧心,此番也是我大意,本以为可以压制这些情绪,却不想还是动了气,我自己的身子,我怎会不当回事呢?日后我定会安心养胎,不再沾染这些人了。”
见顾焱不说话,冉秋又道,“你可莫要跟我生气。”
“我没有生气。”
顾焱叹了口气,抱住她蹭了蹭,“我只是......有些后怕。”
冉秋抱紧他,想起来也后怕。
她怎么就那样冲动,怀着身孕,只带了阿念就跑到地牢里去。如今想来,这一路若是稍有个差池,她便不能再像这样安然躺在床上,好在,好在......
她现在只觉得心里很平静,好像所有的躁郁都被抚平了。
“阿焱,我睡了这么一遭,竟觉得那些往事都远去了。”
冉秋埋在顾焱怀里,一手环住他的后颈,贴着他轻轻道,“我从地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你站在那里,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如今在我眼前的是你,以后也会是你,一想到你总是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其余的事,都是我在庸人自扰罢了。”
顾焱沉默了片刻,将她慢慢松开,低头认真地看着冉秋的眼睛,“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吧。”
他话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冉秋看着他,却像是被这样的声音引去了,只想同他一起,他想忘,他们便一起忘,他想如何,她都随着他。
顾焱的手划过她的眼下,低声道,“既已尽人事,此后便努力做寻常人家,过平凡日子。”
冉秋点头,动作却有些仓促,她是欣然笑着的,眼中却有湿意,见顾焱的手擦拭着自己眼下,才发觉竟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泪。
她幼时有过很多美好的念想,如今又收着各式各样漂亮恭维的话。
可这一句,做寻常人家,过平凡日子,是她短短二十年中,听过最好的期盼了。
她握紧了顾焱的手。
她要和阿焱一起,不再回头看。
————
烈日当头,树上的蝉鸣清亮,给在寂静的院里添了几分热闹。
冉秋躺着养胎的这些日子,王府中冷清了很多。自她险些小产后,顾焱便没有再放外人进府来,除了女眷,连同大臣宾客们都一并挡至门外。
冉秋如今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府中修养了。
她性子喜静,又多愁善感,见的人多了,便难免生出些愁绪来,如今没有外人来招惹,冉秋反而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
加之顾焱近来对朝事也是能避则避,多半时间,都是他待在府中陪着自己的,冉秋也不觉得枯燥。
这日顾焱有事外出,临走时便叫人去冉府接了冬盏来。
自冉秋闭门不出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冬盏。
冬盏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前些天发生的事,见冉秋正站在廊下逗着鹦鹉,便要上前搀扶她。
“姑娘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
冉秋看她一脸紧张,笑道,“怪了,照往常,不该是过来与我一同逗鸟吗?怎么如今见了我便像老妈子们一样啰嗦?”
冬盏受了她打趣,有些羞恼,“姑娘说什么呢?我许久未见你,你便这么取笑我!”
虽这么说着,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冉秋看她脸上都出了薄汗,也不再逗她,与她一同进了屋,叫阿念准备了些凉果来招待冬盏。
“我如今吃不得这些,那些嬷嬷们又看得紧,也只有你来了,我才有理由去要些来吃。”
这么说着,冉秋却也只啃了两口,便放下了。
冬盏又忍不住叮嘱道,“姑娘怀着身子,需得小心些,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贪食了。”
冉秋一听此话,不由想到往事,再看冬盏,两人四目相对,皆会意一笑。
原先在冉府时,一到夏日,府中便会准备许多冰镇的果子,冉秋还记得有一回,她随大哥骑马回来,热得浑身冒汗,一时管不住嘴,见屋里有冰好的西瓜,便连着吃了许多块,结果一到夜里突然腹痛难忍,急找了郎中给看,她哭了半宿,此后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人都折腾得瘦了一圈。
那一回可把冬盏吓坏了,左忙右跑,见冉秋难受,掉的眼泪比她还多,后来一到夏天,冬盏便时时注意着,不让她贪涼食。
如今看到凉果,她便下意识地担心冉秋重蹈覆辙,可如今两人坐在这里,却都不是当年为着腹痛便哭得不停的小姑娘了。
冉秋想起这些,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意,她如今已经尽量不再去想过去的日子,却忘了那些雾蒙蒙的回忆种,也能拾起起许多璨璨珠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