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处理伤口。”冉秋站起身,从一旁取来干净的纱布和毛巾,又拿来了药。方才她昏睡时,有丫鬟打来了热水供她醒了梳洗,屋里暖和,此刻那水还温热着。
冉秋将东西放在桌上,“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少年静静看着她取东西,出声道:“我自己来。”
冉秋自觉地转过身,背对着少年。
一阵窸窸窣窣,身后传来了水声,拧毛巾的声音,打开药瓶的声音。
屋子里寂静,这些声音就格外清晰,冉秋端坐在椅上,将身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虽说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她还是在此刻感受到些许不自然。
“你......”冉秋试着开口,“我救你回来,还不知你的名字。”
身后出来一阵棉布撕裂的声音,接着少年的声音传来,简促淡漠的两个字:“顾焱。”
冉秋下意识问:“是哪个字?”
少年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三火。”
日暾暾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
冉秋在手心描出这个字,想到如今京城中的情况,语气中不由带上了些笑意,“你这名字倒是应景。”
“你是想说朝廷那些人?”
冉秋讶然,顾焱所说确实为她本意,可她未料及,这个从牢笼中逃出来的少年,会立刻猜到她所想。
冉秋问:“为何这样说?”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顾焱对冉秋的试探无动于衷,开口,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这么想不足为奇,你这样的官家小姐作此感想,才是罕见。”
冉秋闻言,心中起了趣——他说的并无错。
可平常百姓鲜少有人能对此话有这样的敏锐力。
“前些日子我叫人去打听了你的身份,所得消息寥寥无几,只知道你是从一商队逃出来的,结果遇上了茂国公的林公子。”
冉秋笑道,“不过,我听小公子说话,该是读过些书吧。”
顾焱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只问了一句:“这是哪?”
冉秋见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如今这世道动乱,多的是有人家道中落,她并不想执意揭人伤疤。
冉秋便拣了安心的话来说:“这里是冉府,我是冉家的二姑娘。那些人并未打听你的下落,事件起因我也皆知,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便是。”
没听到回复,身后椅子却发出一声响,冉秋的余光中渐渐出现一个影子。
顾焱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为什么救我?”
冉秋抬头,就对上少年的漆黑的眼眸。他这样盯着自己,让冉秋不由想起那日在慈恩寺时,少年拿着匕首威胁她的样子。
这目光,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
不过她救了人,自然坦荡,想也未想便直接道:“得知了事情原委,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少年盯着她,似在斟酌此话的可信度。
“我若真如他们所说,是个穷凶恶极的逃犯,你该何如?”
冉秋看着他这副防备的样子,温柔笑了:“穷凶恶极的人怎会为了一只猫跟人打架呢?”
她还未跟这般年纪的少年说过话,觉得新奇,忍不住又打趣了一句,“你今日一醒便惹了冉宏,当时院中下人皆不敢上前,你是什么都不怕的吗?”
顾焱像是没听出她语中的揶揄,声音平淡道:“我只看到他要杀猫。”
冉秋笑道:“你这次,可是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顾焱对这句话并无反应,只从容道:“他要如何,我受着便是。”
“果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冉秋笑了笑,余光看到他衣衫上沾染的血,想到衣服下的伤,问道:“那日我救你回来,看到你腹部的箭伤流血不止,这血若再多流一些,今日恐怕你就站不到这里了,所以,为何要拔了箭?”
“那箭尾紧绑着一支红羽,他们寻着红羽找我。”
“什么?”冉秋有些不解。
顾焱没有顾虑什么,坦然叙述道,“那些人比试,挑了不同颜色的羽毛绑在箭上,每人十支,最后派人在那些死去的猎物身上数,哪种颜色的羽毛最多,射箭的人便获胜。”
冉秋听着顾焱波澜不惊地讲完这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全身冰冷。
顾焱像是并不知自己所言的残忍,平淡道:“我拔了那支箭,纵使他们找不到我,也可以随意拉具尸体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