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外面,我静下心细想一番,今日这出,其实不全是坏事。”
说到这里,冉秋笑得有些苦涩,她细细道,“我原先是想着,自己既已看清了那屋子人的面孔,慢慢与她们冷淡下去就好,日子久了,自然就会远了关系。不敢说剔除那些瓜葛,便是当作陌生人,哪怕心里怨恨,只要彼此互不相扰,也挺好。”
“只是如今这摆在明面上的一件事,让她们怨恨更甚,表面的那层伪善也揭下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冉秋道,“日后我做什么事,也无需再顾念着府中的安宁,不用理会她们的看法,我觉得,心里头松快了不少。”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你那日对冉宏出手,我虽知自己身为他的二姐,当护着他才是,可我心里竟然觉得快意。在那层理念道德外,我私心里,其实是不愿为冉宏的行为做任何辩护的,我甚至觉得,他那样虐待团团,挨了教训是应该的。”
“其实我就是个俗人。”冉秋笑得轻松起来,“过去总是觉着该为了冉府的安定,忍一忍,再忍一忍,可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忍。”
顾焱小声道:“这样很好。”
冉秋没听清:“什么?”
“做个俗人,很好。”顾焱锁着眉,认真道,“总要先让自己活下去。”
“是。”冉秋看着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说起来,我还不知你的年纪。”
顾焱道:“十四。”
“十四......这么说,你小我两岁。”冉秋说着,眼睛突然一亮,“阿焱,不如我认你作义弟,以后我们就以姐弟相称,如何?”
顾焱闻言,一双眼盯着冉秋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摇了摇头。
他这是拒绝了。
冉秋看他不愿,心里有些失望,只是此事不能强求,她依旧笑道:“那就罢了,你便以护卫的身份留在我院中吧。钟英功夫很好,等你伤好些了,我就让他教你,你放心,他虽然话少了些,但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顾焱静静听着,低低“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冉秋自今日起后,还未用过饭,又在东院跪了那些时候,说了一会话,便觉得不适,她站起身来:“若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便是,你只需好好养伤便可,其他事莫要担忧。”
顾焱低着头,仍旧是“嗯”了一声。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冉秋瞧着这里安好,便回到了自己屋中。
桌上早已摆好了冬盏准备的点心,冉秋匆匆填了肚子,那阵晕厥的感觉缓过来后,她才坐回书桌前,静静看着桌上冉子初的来信,神情有些恍惚。
过了许久,冉秋终于提起笔来,原有千思万想要与他说,如今浓墨落在纸上,却只汇聚成短短一句话。
“府中一切安好,勿念。”
第14章 “谁准你提起我父亲的?……
自冉宏的事过去后,府中暂时安定了些日子,赵兰月得知冉秋的所作所为,想办法找了两天麻烦,但所做的也不过是克扣例银,停掉冉秋院中的开支,终于发现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憋着口气待在东院。
终究是个深闺妇人,手段用来用去,也无非是在内宅生活中苛难冉秋一些罢了,冉秋若不在意,赵兰月便是唱戏给自己看,闹上一场空罢了。
只是,那日祖母说的罚跪,依旧是要跪的。
已经是第五日了。
尽管地上放着软垫,冉秋膝盖上依旧有了青印子,冉老太太说了让她自个儿跪在这儿,谁也不许守着,每日只有个丫鬟会在中午送些吃食来,都是些残羹冷炙,冉秋从未动过,只有入了夜,回院子的时候,用一些小厨房备好的饭菜。
冬盏心疼她,可冉秋知道,这五日跪过去了,她心里才得解脱。
父亲和大哥入葬时,她们冷眼相待,她未置一词,冉府的主事权交给赵兰月时,她百般刁难,她依旧忍着,关于婚事,冉芷的算计和祖母的偏心也早已使她心寒。
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些年的亲人,一步步把她逼到如今这步田地,冉秋自问不欠二房什么,从来无心去斗,可她自己受了委屈不愿去辩是一回事,维护她的人因为她而受了委屈,她却不能袖手旁观。
忍让并不能使冉府风平浪静,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
她不该,也不必去忍。
与二房的情分早已尽了,至于祖母,她这五日跪在祠堂中为祖母诵经祈福,权当成全了这些年的祖孙情谊,此后她谁也不亏欠,也不愿再无那些人有任何瓜葛了。
“爹爹,恕女儿不孝,不能替爹爹尽孝了。”
空荡荡的祠堂内,冉秋的声音微弱却清晰,“秋儿仗着爹爹疼,自小便任性,如今爹爹去了,我却也不能让您省心,可是......”
她有些哽咽,看着冷冰冰的灵牌,目光有些哀切,“爹爹在天之灵,也希望秋儿过得开心,是吗?”
门后突然传来推门之声,冉秋身后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她回头,就看到一个窈窕身影逆着光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