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得豆一把捞起被子蒙住脑袋。
心里乱成一团。
留着沈一杠,对她来说祸患无穷。
她不想冒险。
可是闭上眼,她总是想起父亲的脸。
谢家还在时,她常常穿着男装陪父亲在市井穿梭,有次路遇地痞,痞子们洋洋洒洒地大声交谈,说九千岁英明神武,骂谢国公等是伪君子只知道逢迎皇帝。
她怒。
登时便甩了鞭子去抽打痞子,鞭鞭奔着要害。
一向对她包容宽厚的父亲第一次冷了脸,他拿剑斩断了她的鞭子,将她卷上马背,一路快马扬鞭挟回府。
那天,他差点对她动了家法。
在两个哥哥的求情下,她免了刑罚,改为在祠堂罚跪。
起初她并不服气。
“他辱我谢家!”
父亲问:“他是贼寇吗?”
“不是。”
“他可有杀人放火、残害他人?”
“不曾。”
“他可有祸害朝堂?”
“……没有。”
“谢家的剑是用来去寇除佞的,不是让你欺辱无辜弱小。”
她懂父亲的大义,可她认为小错也是错,也该受到惩罚:“可是,他辱我谢家!说谢家是——”
父亲低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言语冲撞你便要打骂,如此暴戾和九千岁一党有什么区别?”
“……”
父亲站在他身前,声音重重抛下。
“记住,非奸佞不可杀。”
“……”
黑暗中,窝在被子内的姜得豆睁开了眼。
父亲之言,一字一句,犹言在耳。
沈一杠不是贼寇,不曾残害他人,更没有霍乱朝堂。
甚至,他还对她有恩。
“……”
姜得豆掀开被子,脚踩进鞋内,推门而出。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向莲花巷,海公公已经不知去向,她愣了一下,沿着莲花巷往太医署赶。
行至一半,她看到了海公公。
海公公踉踉跄跄,走得不是很稳,她向他赶去,走近了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海公公——”她忙上去接。
他肩胛骨处插着一把断箭,黑色的箭柄,箭柄断裂处是灰白色。
海公公先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抚她:“我不碍事,皮外伤,没伤要害。”
然后说:“沈一杠不简单。”
海公公本来想嫁祸沈一杠偷东西的,结果才进了他的房,就被人射了一箭。
对方似乎知道他会来,也有意放他一马。
箭射得很偏,肩头,他没有很痛,甚至都没有出多少血。
屋内很黑,没有灯光,他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人射的,只隐约能觉察出伤他的人来自上方的房梁。
他正想走,身后就传来了沈一杠的声音。
“从前我不曾对他人说过,以后也不会说。”
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