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俯视,瞳孔中遏制不住的森寒在对上女子眼底的水光时又压抑收敛。
奚蕊怔忪地看着他那染了血色的唇角,才倏得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慌乱,霎时间涌上心头。
男子的目光炙热到像是要将人看穿,她心惊到胸口收紧,却又不敢再哭出声,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不停打转。
她不知道今日的他为何如此反常,她只觉得自己像件物品一般,一言不合地便被人带走,无论如何挣扎皆是无果。
甚至没有半句解释。
是了,她是他的妻,他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又何需解释?
倒是这些时日,离了京都那自带束缚的环境让她淡薄了这层关系,甚至连自称妾身都忘了许久。
终究是她僭越了。
奚蕊心底自嘲,努力将那要喷薄而出的委屈与泪意收回。
她闭了闭眼,搭在两侧的手掌收紧又松开,歪侧过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夫君想做便做吧......”
“你觉得我只想和你做?”
祁朔的声音喑哑,他视线暗沉,撑在她身边的手背因着隐忍的怒火而暴起条条青筋。
只是她依旧侧着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突然男子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遽然抽离,奚蕊才终于觉得自己能喘过了气。
她见着男子起了身,后知后觉地终于也向后支起了自己的身体。
外面的日头即将陨落西山,无言的对峙在空气中交织缠绕,室内是漫长的沉寂。
“妾身今日去隔壁睡。”
终究是忍受不了这般氛围,奚蕊拢了拢衣襟,低眉敛目下了床。
末了,她又朝他福了福身:“不扰夫君清静。”
说罢她径直转身,再未有片刻犹疑。
祁朔下意识便想伸手抓她,可在手臂伸在半空中时却又顿了下来。
他看着小姑娘长长的麻花辫因着方才纠缠微有凌乱,素常爱美的她却对此置若罔闻。
门板吱呀一声被拉开又阖上,昏黄的光晕透过窗台伶仃洒向床榻脚边。
微曲的指节抹过唇角血迹,祁朔那宛若黑夜般深邃无波的墨瞳,在敛下的眼帘底攒动着复杂的沉思与波光。
这种伤口于他而言无关痛痒,可不知为何,此时竟觉得有几分疼。
第58章 在他身边的人不过是谁都……
窗台外的灯火阑珊, 红中泛紫的夕阳笼罩了半边天际。
暮色苍茫,街头小贩开始收摊,隐隐传来些摊贩互相的寒喧声, 才让这浓重暗色没那么死气沉沉。
而那在白日里绚烂无比的海平线,在此时的夜色寂寥中却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荒芜。
奚蕊盘着腿坐在窗边, 双手交叠着将脑袋放在小臂上, 她呆滞地看着外面, 眼眶中朦胧的泪光将一切变成婆娑光影。
脑海中闪现过从第一次见祁朔开始到如今的所有回忆。
初时, 她以为他是沧州林家的公子,其实他从头至尾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这也难怪他那样性子的人会对她屡次出手相救,毕竟他们是御赐的婚约,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而后来婚后种种,无论是陪她归宁, 还是让她持家, 这些在她心底一次次触动的事情, 亦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与她奚蕊本身是谁无关, 即便是换成其他任何人,只要那人的身份是他的御赐夫人, 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可在想清这一认知时,奚蕊却感觉胸口传来一阵闷痛, 哽噎着上下不得, 甚至连呼吸都凝固了起来。
但这不是当初那个想着嫁入国公府后便准备持着一品诰命俸禄混日子的她该有的反应。
她暗骂自己也未免太过不争气了些。
可,可偏偏……偏偏就是他这些出于责任的行径让她愈发迷失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