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奚蕊裙摆的黑迹不多,再加上有布料燃烧混杂其中,并不能很清晰的分辨。
而今日祁朔已然可以确定,这片海域存在洧水,而且还是未上报给朝廷的洧水。
男子锐利的目光扫视过这片浑浊海水,海面上残余的黑色痕迹昭示着运输这些东西的船只走向。
没想到这次误打误撞暂歇平海镇竟遇上了这般暗中密事。
洧水寻常可做灯油,但如此大费周章只为卖些灯油......
他是如何也不信的。
“公爷,那边有人来了。”
铭右将燃尽的木瓢扔到一边,与此同时祁朔也转过了眸。
他薄唇轻启:“走。”
“是。”
一来一回间,方才二人矗立之地只剩了那燃成一团黑的木瓢残骸。
束阿元背上背着背篓,伸出胳膊擦拭着额角的汗,脚步踏过那被风吹散的黑灰并未察觉丝毫异样。
他视线警惕地打量四周,确保无人在此后忽地折了个方向,朝两座海崖之间走去。
一路蜿蜒,到了最里处时竟是一个巨大的岩洞,而在外面隐隐可以听到洞内最深处传来的人声,以及击打之音。
束阿元朝里面探头,招呼了几声:“用饭了,用饭了!”
说罢便将背篓取下,然后将其中干粮分开摆出。
内里诸人闻声手中动作骤顿,随即便是一阵哄闹着走出来的脚步声。
“哎哟,阿元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来了?”
一道粗狂男声响起,束阿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不过就是寻常的红薯和腌菜罢了。”
他们地贫,种不出什么好东西,更不必说有余银出去镇上采购肉食,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些自家种的红薯土豆果腹,偶尔有时候得了些粗盐,便会腌制些蕨菜,时间越久咸味越重,日后吃起来便只需挑上几根口中就有了些味道。
看着束阿元这般不经逗弄,那男子哈哈大笑两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娘子模样,逗也逗不得可如何娶媳妇儿?”
谈到这个身旁就又有人围聚了起来,另一男子口中塞满了红薯,唇齿不清道:“唔......说起来我们阿元也有十九岁了,该是时候去说个媳妇儿!”
“我见那村口张家的小女儿就不错,待这批货结了工钱,阿元便有聘礼可送了哈哈哈哈......”
“那老子定要去多喝几杯喜酒!”
“刘二,你就只记得这些——”
“哈哈哈......”
......
众人的打趣使得束阿元头越埋越低,他不由得想到了那日海岸边宛若仙子般的倩丽身影。
倒不是还存有什么旖旎心思,在见到那位将她带走的男子之时他便知晓自己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后来他借机去了镇上才知晓这家人是沧州林家来的。
她是林家大公子的夫人,如此身份地位之人若非阿满顽劣误打误撞,他怕是一辈子也接触不到。
又跟着诸位大哥们寒暄一阵,待到他们吃完,束阿元才收拾好东西又绕过条条弯路,出了那海崖夹缝之间。
他们渔村世代靠捕鱼为生,因此生计虽不算极为贫寒,但也只能饱腹。
可就在前几年忽有人发现了两座海崖之间的洞穴底部存有洧水,他们大多数人不知其有何用,直到有人寻来同他们说每月按时采发运送便能给每人每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都够了一年的用度,谁人不动心?
是以,便有了村中男子白日皆来此处做活的场面。
只是那人说此事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因此他们连自家婆娘都未告知具体位置,她们只知晓自己男人做了了不起的活计,于是每日准备着干粮让束阿元来回送着。
但这银子来得太过容易,束阿元总是感觉有些不安。
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他并未注意到眼前多出了一人,直到见着陌生的鞋靴才蓦地抬头。
“束公子。”铭右朝他礼貌抱拳。
束阿元越过铭右,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身后男子鹰隼般的眼眸。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握住背篓的手指收紧,小腿止不住地开始战栗,背后覆上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