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心动了,可是又不自觉地为自己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感到赧然。
看着一旁的褐色汤药,李文演心念一动。
只是喂药,不算轻薄,他反复告诉自己。
像是怕她醒来推开她一般,他的掌心扣在了周妙宛的后脑勺,随后就去噙了一口苦药汁子,俯首,欲将这口药渡到她的唇边。
屏气凝神。
越离越近。
他久违地清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两人的鼻尖堪堪擦过,她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鸦羽似的眼睫。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妙宛偏开了头,不去看他晦暗不明的眼睛。
李文演俯身的动作戛然而止。
药还噙在嘴里,他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苦,苦得他舌根都麻了。
他鲜少吃药,自身量长成后也未曾病过,康健得很,乍然间喝了口药,不由一阵恍惚。
可这样苦的药,她最近吃了多少?
浑身没有力气,周妙宛一时也没有逞强硬从他的腿上离开,她知道自己发烧了,见手边小几上有一碗药,便知是自己的,直接端了来。
喝药都喝出技巧来了,她屏住呼吸,抿唇凑在碗口,微微扬起脑袋便是一饮而尽。
这样喝,既闻不到苦味,也不会不小心喝到把残留碗底的药渣。
李文演忽然问:“苦吗?”
周妙宛本就倚在他臂弯里,两人离得很近,他一张嘴她便闻到了药味。
她说:“药哪有不苦的?陛下莫不是也发烧了,怎要和臣妾同饮一碗药?”
她当然知道方才他是想做什么。
可是她不想知道,只想装傻。
李文演没说话,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抬。
是的,他发烧了。
他手腕发力,重新将她抱回了被褥里。
“好好休息。”他说。
说完,他连外衫都没顾得上披好,便转身离去。
周妙宛冷眼瞧着,竟瞧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落荒而逃的李文演快步出了寝殿,便见天边星与月交界处的一抹鱼肚白。
回来的本就晚,又折腾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远山都被欲升未升的太阳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主子没歇,照临自然也没捞到机会去睡觉,何况他眼下还身负重任呢。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望天的李文演脚边,道:“陛下,宫中有急讯来报。”
李文演心情不是很美妙,他只冷冷道:“说。”
照临说:“怡和殿的宫人说漏了嘴,让娴妃知道了李文硕跟随造反的消息,她便……自行了结了。”
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娴妃的手脚俱废,但一个人若真的存有死志,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她爱子如命,估计是怕自己的命被用来去拿捏她的儿子。
李文演便道:“死了正好,她也算和儿子一起上路了。”
若只是如此,照临也不会如此战战兢兢。
更要命的事在后头,照临的头越发低了下去:“宫人为她收尸时发现,她在地上磨破了自己的手腕,在裙摆内写了一封血书。她说……她说……”
“说什么?”李文演不耐问道。
照临心一横,说出了口:“她的血书上写,陛下的生母,您追封的静仁太后,如今还活着。”
闻言,李文演呼吸一滞。
京中将娴妃血书于其上的那截裙摆裁了加急送来,照临不敢再多言,只将其呈给了李文演。
李文演接过,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
所谓血书,是娴妃拖着手腕写就,字迹杂乱难以辨认。
透过那些无意义的谩骂之语,李文演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