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妙宛抬眼看向她。
赵青岚除却揣在手上的手炉裹了个深色的绒布套,从头到脚的衣饰都是水绿的,整个人打扮得极为素净,好看是好看,就是与时节不搭,秋天这么穿,看上去实在是太冷了。
她的长相倒是很衬这样素净的打扮的,可惜眼角流露出的那一点狂妄的喜色,破坏了她这一身的和谐雅致。
周妙宛收回来打量的目光,把茶杯递回凝夏,淡淡地说:“赵选侍,你是娴妃的人,大家都是清楚的,所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她把手揣进了袖笼,继续慢腾腾地说:“本宫,不是有耐心的人。”
赵青岚也一度相信了京中的故事,可入府后她细细观察,又悄悄买通了守夜的丫头,知道端王在这新婚燕尔之际都很少在正院里歇下,偶尔一次两次,也未曾传人叫水,心下便有了论断。
于是她笑道:“王妃娘娘不仅宽和,还更直爽呢。那婢妾也不卖关子了,有一件事关乎您的身家性命,可端王殿下却一直瞒着你。”
周妙宛却并不如她预料中那般关切,反倒笑了。
“关乎我的身家性命,赵选侍又为何好心来提醒我呢?”
第6章 耳光
赵青岚只是笑,并不接周妙宛这个话茬。
“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何婢妾会被指来这端王府吗?”
“这世上,本宫好奇却不得解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有精力一一去探求,”周妙宛单手支腮看着她,脸上已有倦意浮现,“赵选侍若不想说,那请回罢了。凝夏,送客——”
“等等!”赵青岚下意识推拒,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终归还是没拿捏住主导权,讪讪地笑了:“娘娘果然沉得住气,希望您听完婢妾所言,也能如此沉静。”
她环视四周,刻意拉长了语调:“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闻言,凝夏微微抬眼看向周妙宛,见她点头,便悄悄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她和赵青岚两人,周妙宛道:“可以说了吧,赵选侍。”
赵青岚清了清嗓子:“那婢妾便不卖关子了。只一件事,娴妃和兖王一直有意于夺嫡,端王殿下也是逃不开干系的。”
周妙宛嗤笑一声:“兖王早已分封,有意于夺嫡又如何,还能造反不成?”
话刚说完,周妙宛瞳孔微缩,下意识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一端。
造反……
今上刚登基那几年,还算得上执政清明的好帝王。可数十年过去,如今的他年迈昏庸,心思全放在了女人肚皮上,这几年间,被以各种名目选进宫的民间女子数不胜数。
他已经老了,可他的儿子们还年轻。这般落差下,立太子的事情闹了两年,也没有个结果。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众皇子间明争暗斗不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一手养的蛊,可却又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皇帝的儿子虽多,但没有嫡子。身份够尊贵的能力实在难以服众,譬如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资质尚佳的身份又差了一截,譬如娴妃的三皇子兖王。
是以,朝野上下无不怀念先皇后所出的长子,不仅有嫡出的身份,还有让教过他的太傅都赞扬的聪颖天资,若是他还活着,此刻的太子之争就是个笑话。
闹到现在,时局早已经乱了,娴妃扶持多年的儿子被打包去了封地,她真的甘心吗?
而赵青岚听了周妙宛的话,笑得愈发灿烂:“这大不敬的话,娘娘敢说,婢妾可不敢。不过您想想,如今兖王已经离京,四皇子却还在京中,娴妃娘娘能看局势这样下去吗?”
“她同贵妃斗法了这许多年,如若四皇子真的大权在握,她落在贵妃手里,恐怕落不着全尸呢。”
周妙宛道:“你说得对。不过,等咱一离京,娴妃如何又干端王府何事?她并非殿下生母,母子之情单薄,就算有朝一日四皇子……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轻易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弟弟。”
这些事情她是思虑过的,她嫁给李文演是心悦他不假,可到底不至于昏了头嫁进来找死。
“王妃所言不假,可是咱的夫君……”赵青岚刻意把这四个字咬得死死的。
然后她说:“却并不如您所想的那般置身事外置身事外。原本娴妃想让他娶的是靖武侯家的嫡女,可端王殿下拒绝了,他对您是情深不疑呢,为了让娴妃松口答允,答应了她一些条件。”
“而婢妾被指来,是娴妃想要盯着端王,看他是否老实。”
周妙宛警觉抬眼:“他答应了什么条件?”
赵青岚只道:“那婢妾便也不知了,今日所言,已经是捏着脑袋寻摸来的。不过您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娴妃意欲何为吧。可婢妾想想又觉奇怪,端王殿下对您不过了了,又何必因此为娴妃所驱使?”
这话正中周妙宛的疑惑。
她比赵青岚更清楚李文演心里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