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迟疑了片刻,回道:“好吧,需要人搭手就来找我。”
说完, 脚步声由近及远, 渐渐消失在檐下。
李文演亦是松了一口气,他复又闭上了眼,掩去了其中变幻的神采。
颈间冰冷的触感消失了, 姜向晴拔回了匕首。
她站起身,俯视着他,说道:“算起来,你允诺我的都做到了, 为什么你偏偏……对她要那么苛刻呢?”
姜向晴一直无法理解这件事情。
李文演默然, 他艰涩地坐起身,将背倚在了床头。
他左侧脖子上的血痕极为刺眼, 他不语,用右手缓缓拭过了它。
半晌后, 他垂眸看向自己指尖的鲜血,说道:“我不知。”
无人教他爱人。
杀伐果断、喜怒无常,顺者昌逆者亡,是他认知中的一切。
他以为身为天子,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应该任他采撷。
他想要的,就该留在他身边,他不想要的,也尽可以抛开。
姜向晴无意再与他纠缠,她直接阐明:“在她心里,你已经是驾崩的中原皇帝,已经和她再无瓜葛。叫她知道了你改头换面来找她,反会教她思及不快的过往,心生难受。”
“所以我刚刚没有告诉她,但我不会帮你骗她。你若是个死人,她心里也许还能念你一分好,你若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甚至还在骗她……你猜她会如何想?”
“所以,你最好按你说的,早点离开这里。”
她的话中不无威胁之意:“我知道,你是皇帝嘛,哪怕如今退场,手上也不可能没有几个得用的人。但她已经不是当年任你揉捏的她了,若你还心生强求的念头,准叫你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李文演静静听完,神情竟渐渐舒展开了。
天边的太阳不会单单只照耀某一个人。
他想起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几个字:真心换真心。
那时的他嗤之以鼻,可现在想来,他已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人与人的相交总是在以真心换真心的,她捧了她的真心给身边的所有人,所以她身边的人,也会真心的待她。
包括姜向晴,包括很多人。
连照料过她生产的胡太医,在知她病逝后,都为她流了几滴老泪。
她在哪都可以过得很好。
只要不遇见他。
李文演悄然将沾了血的手指蜷入掌心,他答道:“我会的。”
姜向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她站在门前,忽回过头对他说:“你最好是。”
——
纳罕族的八宝节到了。
城寨间,到处都是欢腾的气氛。
一过节,最开心的就是小孩儿了,周弦月也不例外。
自上次闯了祸后,她夹起尾巴乖了好一阵,眼下好不容易又了有了疯的机会,更是不得了了。
她嘴又甜,逗得熟的不熟的大人都哈哈大笑,一路从东街玩到西巷,孩子王似的带着一串差不多大的同伴到处闹。
周妙宛不想太压着她的性子。
弦月想长成什么样子,就长成什么样子。
只要大是大非上是对的,剩下的,她是温柔敦厚、还是直率任性都无妨。
周妙宛勾唇轻笑。
都说三岁看老,弦月如今已经七岁,她看她呀,永远都不会和温柔敦厚这样的词儿有关系了。
也挺好的。
温柔敦厚,得利的是旁人。
直率任性,快活的是自己。
周妙宛由着她玩儿去了,自个儿也松快了许多。
她虽不打算特地隆重地去过什么八宝节,但也难免被这样的气氛沾染,学着沐二娘的手艺,回来照猫画虎地做了几道小菜,倒是被谭世白好好夸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