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髻太难挽了,我不会。”伊诺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魏昶见伊诺楚楚可怜的站在门内,披散的头发让她的脸廓更显柔和。心里不由一动。柔声说:“我倒是会挽,你若是不嫌弃……”
伊诺立刻递过簪子说:“那有劳了。”说完转身回屋在凳子上坐下。
魏昶跟着进了房间,一只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梳子,一只去挠头,但他忘了自己着戴着帽子,手便顺着帽子下去,挠了挠后脑勺。
他从没有给女孩子梳过头,看着伊诺的头发杂乱无章的蓬了一头,他有点无从下手。
只梳了几下,原本乱糟糟的头发便顺滑的披于身后,如丝如锻,如瀑布般倾斜下来,垂于腰际,握在手中,只觉得那触感极好,柔软顺滑,还带着隐隐的香气,让他心神荡漾。
这个发髻是他每天早上上值前都会挽的,他闭着眼睛都会挽。这一次,他还是挽的极认真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伊诺。
挽好了以后,他在后面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心中暗叹,原来女子挽这个发髻这么好看,原来自己还一直嫌弃这个发髻丑。
随后拿起缠棕帽,罩在她头上,把帽子的带子顺到前面,伊诺接过带子系好。回身看着他,说:“怎么样?”
魏昶上下打量一下,说:“衣服还是大了。不过这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小的了。走吧……”
对于身材娇小的伊诺来说,这件衣服还是大了,但时间紧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出了府衙,魏昶来到刚才站在墙角的那队人跟前。这些人还整齐肃穆的站着。魏昶走到谢忠面前说,“段大人已经跟你说好了吧?文书呢?”
谢忠说:“是,段大人交代,今天我等跟着魏大人办差。大人,这是文书。”说完,恭敬的呈上。
魏昶接过文书揣到怀里。指着队伍最后一个小个子说:“今天放你假,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那人诚惶诚恐的出了列,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伊诺就站了他原来的位置。
随着魏昶一声「出发」。一行人跨上马背,只听打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队人马就绝尘而去。留着那个小个子呆立原地。
五军军营辕门前,一队人马风尘仆仆,整齐的府军前卫的服装,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人勒住缰绳,马儿嘶鸣,打着响鼻,在原地打转。
魏昶把文书递给谢忠,谢忠下了马,走到早等候在辕门前的五军将领面前。
谢忠抱拳行礼,“韩将军。”韩将军赶忙抱拳回礼“谢大人。”
谢忠把文书递给了韩将军,韩将军刚接到文书,就看到马上的魏昶,立马跑过来,“原来是大公子过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呀。我这就去禀报魏将军。”主将的儿子过来了,韩将军忙不迭的巴结讨好。
「韩将军」,魏昶叫住他,“不必劳烦,我自己去议事厅找父亲,今天由谢忠执行公务,还请韩将军引路。”
韩将军立马转身回:“是是是……”
魏昶继续交代谢忠,“你跟韩将军去巡视。不可大意,不得出纰漏。”
谢忠抱拳躬身道:“是,末将谨遵大人吩咐。”
“谢大人这边请。”韩将军引着谢忠一行人往里走去。
魏昶则领着伊诺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走了不远,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卫兵,领头的正是魏汝林的亲卫赵万全。赵万全带领士兵走过来对魏昶躬身行礼,“少将军……”
魏昶问,“父亲可是在议事厅?”
赵万全道:“正是……”
魏昶道:“让人去通传一下,说我现在求见。另外,你现在帮我找一处僻静的房间安置……”
魏昶顿了一下,说道:“安置我的下属。不得让人打扰。”说完他指指伊诺。
赵万全领命:“是……”
魏昶回头跟轻声伊诺说:“你现在不方便跟我进去,不如先跟他去休息,我去帮你办事。办完事后我会去找你。”
伊诺也知道自己这身妆扮不适合去见未来的公公,一个闺阁女子扮成这样到处乱跑,必然给婆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也不知道魏昶会怎样看待她。事发突然,不由她想那么多。
先不管了,办正事要紧。
伊诺假装自己是魏昶的属下,温顺的低头称「是」。
这边魏昶进了魏汝林的议事厅,魏汝林正在与几位将军闲谈,见魏昶进来,有年长的将军笑着说,“将军家的公子来了,当真是稀客呀。”
一旁的主薄捻着胡子笑道,“魏将军真是虎父无犬子,令公子小小年级就威镇边关,真乃国之栋梁。魏汝林虽然嘴上谦虚着“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以后还需要各位多帮衬着。”但面上也难掩得意之色。
魏昶抱拳向左右都行了礼,“魏昶见过诸位将军。”
将军们也不敢怠慢,纷纷站起回礼。站起来后也就没有再坐下了,主薄笑道:“茶也喝够了,公事也聊完了,将军,属下告退。”
其他诸人也都随着主薄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魏汝林父子二人。
魏汝林把茶盅盖子盖上,背靠在椅子上,“说吧,什么事儿?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也不能劳动你的大驾亲自来我军营。”
第24章 父子
事情紧急,魏昶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父亲,孩儿今天确实有一事相求。”
“说说看……”
“你军营的人今日不是抓了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吗。”
“这事儿我知道,你倒是迅速,人前脚才抓进来,你后脚就赶到了。我抓人有问题吗?还碍着你们府军前卫的人办差了?”
“你们抓人跟府军前卫没有关系。我今天来纯属私人的事找您。你们抓的人里面,有伊府的人。”
魏汝林眼皮一撩,“哦?伊府的什么人?”
“伊府二公子,伊宣武。”
“哦?”魏汝林颇感意外。“伊府的人怎么会搅到这里面来?”
“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是伊尚书亲自找的你?”魏汝林心里狐疑,伊尚书要解决这事,应该直接来找他就行,何必找魏昶,还绕了一个圈子。
“不是,伊尚书被皇上留在宫中,还不知道此事。”
“这就是背后操纵之人故意而为了,趁着伊尚书不在府中,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魏昶最佩服的就是父亲的睿智。一眼就能看透事情的真相,三言两语就能道破利害关系。
“应该是这样,要不然伊家也不会来找到我。”
“是伊诺来找你的?”
魏昶脸红了,他最佩服父亲的睿智。这会儿,却有些厌烦父亲的睿智。一看就透,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他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转而说:“如今我们魏家和伊家也算是一家人了,今天这事传出去,伊家声誉必会受损,于我们魏家也不是好事。您说是不是?”
魏汝林见魏昶顾左右而言他,心下了然,也没戳破,自己的儿子在某些事情方面,脸皮还是挺薄的。
“还用你说?”顿了一顿,转而又说:“幸好他们家的人还算反应迅速,还知道去找你。”
“幸好你们赶过来跟我说了。不然下面抓几个人,我还有空去看名单?等事情传开了,就不好压下去了。这事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你放心吧,既然发生在五营,这事我会处理好,没有人会知道这事。人你带回去吧。”
魏昶站起来向魏汝林行了一礼,道:“多谢父亲。”
“伊诺也来了?”
魏昶正准备坐下,冷不防魏汝林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魏昶心下权衡了两回,他刚才把伊诺藏起来,也是不想让父亲看到。
刚才父亲问是不是伊诺找的他,他就故意岔过了话题,却不料短短几句话,父亲又猜到他把伊诺带到这军营了。
魏昶不敢在父亲面前耍心机,从小到大,他的心思从来都被父亲摸得透透的。
他眉头一皱,父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孙猴子哪斗得过父亲这尊如来佛祖?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虽是定了亲,也不能这样胡来。你的心思爹清楚。知道你无非就是想多与她相处。”
“但现在这是什么时候,这么大老远的路,军营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你带着她到处招摇,这伊诺有个什么闪失,你看伊尹那个老狐狸能饶得了你?”
“是,孩儿知错。”
“军营哪里是女人能来的地方?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让人送她回家,你自己来就行。”
“是孩儿自作主张,要来她过来的,与伊诺无关。”魏昶不想伊诺在父亲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自己把责任揽了过来。
魏汝林哪里看不出他的这点小心思,只是孩子大了,马上要成亲的人了,也要给他留点面子。遂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代表他知道了。
“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我先把他们兄妹俩送回家,再与谢忠等人回衙门。”
“对。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只管带着他们兄妹俩先走。谢忠我帮你应付。”
“多谢父亲。”
魏汝林扬声道:「万全」。
赵万全推门而入,弯腰道:「将军」。
魏汝林指了指魏昶,“跟着他去监狱提人。”
「父亲」,魏昶沉声道:“这件事五营中必有内应。若不揪出来,后患无穷。”
“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已让人去查了。好你个杜若渊,居然敢在我五营安插人,爪子伸得够长啊。”
“父亲可要多加小心。”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孩儿告退。”
魏昶和万全退了出去。
诺大的议事厅只剩下魏汝林一个人,塌下的肩、略弯的背让他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如果有人看见这时的魏汝林,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眼中的魏将军一向是昂首挺胸,精神焕发的。何曾有过这样的孤寂的模样?
魏汝林端起手边的茶盅,拿开盖子,才发现,茶盅已经空了,只剩下厚厚的茶叶叠在杯底。他盖上盖子,放下茶盅。干脆站起来走走。
不自觉就走到了窗边,窗外的柏树还很小,刚栽了不到两年,没有形成苍劲挺拔的姿态,只是翠嫩、细小,好象大风一刮就会被连根拔起。远处有士兵们操练的整齐划一的口号。
手扶着窗棂,摩梭着窗棂上面的木纹,魏汝林喃喃的说“初桐,孩子长大了,你要是能看见今天的他,该多好啊。”
是啊,初桐当初视为珍宝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因为初桐身体的原因,生魏昶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了性命。后好不容易才救回来。那次将魏汝林吓了个半死。
后面说真正也不敢再让夫人生了。因此,夫妻二人就魏昶一个独子。
小的时候,两人教他读书,教他做人,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在他身上。
好在,孩子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长成了于家国有功、于社稷有用的人。
一表人才,正直爽朗,任谁见了都会夸上两句。这无疑是做父母的最大的满足了。
“昶儿很快就要成亲了,他要娶的,是他自己喜欢的姑娘。”
“这臭小子,居然拿着我的人情去讨好岳家。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魏汝林低头轻笑,满脸的无奈。
“我遵了你的遗愿,不管他要娶谁,我都随他去,只要他喜欢。就像当初你我那样。”
当初爱妻病逝,魏汝林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也要随了她去。
是妻子弥留时刻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魏昶。他看着还未成年的魏昶,狠不下心撇下他,才艰难的挺了过来,他要好好活着,把孩子养大,让孩子长成善良正直的人。
因此,妻子去后,他的后半生都是为儿子在活。他本是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因着魏昶要娶伊诺,也算是变相的成了大皇子一党。他余生要做的,就是守护儿子、守护魏家。
魏昶找到伊诺在的营房,刚进门,就有人敲门,万全带着个人进来了,人是蒙着头的。
但伊诺一眼不看出那人除了伊宣武不会是别人。魏昶道了句「有劳了」,把万全送走了。回身关上门。
这会儿功夫,伊宣武已经自己把头上戴的头罩摘了。嘴里骂骂咧咧,伊宣武的骂骂咧咧在看到伊诺的时候立刻停止了。转身就要开门出去。被魏昶给按住了。
伊宣武把手放在额头上遮着脸。背对着着伊诺,头埋在魏昶的胳膊肘里不出来。
伊诺冷笑着说:“你还知道给家里丢脸了?”
伊宣武支支吾吾解释道:“这事真不赖我,是那帮孙子,明明是五营的人,干吗不早说,害得老子以为他们要拒捕,这才出的手。”
伊诺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还有理了。你那脑子怎么长的,都不会转的吗?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哪知道那帮混蛋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买通了线人来算计老子,那个线人以前给的信儿从来没错过。这帮混蛋忒狡诈。”
“爹平时都白教你了,你脑子怎么长的?从小教到大都没学会。你不用跟我解释。现在跟我回家。你跟爹解释去。”
魏昶斜了一眼气势汹汹的伊诺,平时柔柔弱弱,恨不得一阵风都能吹倒,训起人来倒是挺厉害。
他有点心虚……将来会不会夫纲不振?
伊宣武急了,上去一把拉住伊诺的胳膊,讨好的哄道:“好妹妹,我错了,我错了,千万别跟爹说,让他知道非扒了我的皮。”
伊诺没好气,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哥哥。“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闯了大祸了,要不是我和魏昶赶来救你,伊家和魏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