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等夫人身体康健了，必会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的。只是不可操之过急。”
“这样外调内养，慢慢调理，相信不出数月，夫人身子就会大好了。”
听得魏昶频频点头。
最后，待神医拟了方子。魏昶重金酬谢了神医，连声道谢，并亲自送出大门外。
客客气气把神医送走，回到屋内。伊诺正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魏昶忙过去安慰她。“夫君，怎么办？我不能为你孕育子嗣了，我怎么这么没有用？”
“不用担心，我们先把身体调养好，子嗣以后会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可是你们家就你一个，公爹心里不知道多着急呢。我现在却不宜有身孕。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家。”
“没事，没事，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别哭了，哭多了伤身。”
“他说我以后不能侍奉夫君了。”
“他也没说不能，只是我以后节制点，让你好好养身体。”
“那你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不会，不会，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守着你一个。”
“那你说话算数？”
“算数，当然算数了。神医刚才开了方子，我马上让人去抓药。抓回来了就马上熬，晚一点儿给你端过来。”
药，伊诺是不会喝的，因为神医就是她找人假扮的。她只是不想怀上孩子而已。
每天熬了药端过来，伊诺都让穗禾倒掉了。现在晚上魏昶不会烦她，晚上睡眠足够，白天自然神清气爽，脸色很快变得红润，这倒让魏昶直夸神医医术好，才喝了几天，人的精神就好了很多。于是更加殷勤的叮嘱伊诺喝药。
伊诺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阳光温热、岁月静好。
只是她百密一疏，竟然忽略了身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她原本周密的安排，却被绿萝全部看穿。
本来神医来的那天，绿萝不当值，她是晚上当值。
那天刚好睡醒，听到同屋的丫鬟神秘兮兮的说大爷请了神医来给夫人看病，看的还是「妇人之症」。一时好奇，便跑到内院去看。
去的时候，穗禾正在送神医出来。她便跟了上去，想等穗禾走了以后借机问问夫人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走了一段路之后，二人拐进了一个无人的胡同。她偷偷躲在角落看，见穗禾鬼鬼祟祟的拿了一个袋子递给神医，又状似严厉的训斥一番。
神医唯唯诺诺，低头哈腰，一幅恭顺的模样。完全没有刚才在魏府的派头。
绿萝心中狐疑，觉得这事不对，便悄悄的跟在「神医」后面。
「神医」一路东拐西绕，最后在城南贫民聚集区的一处鱼龙混杂的院落停下，进了其中一个低矮的房屋。
这院落杂乱无章，因周边是市集，有很多小商贩住在这边，其他三教九流各类人都有出入。绿萝不敢多停留。
记好位置后，回去找了自己的哥哥庄伏生。让庄伏生与他慢慢结交，暗中打听府中发生的事。
过了两天，绿萝又告了假去找庄伏生，庄伏生跟她说，都打听清楚了。
这人姓周，乃是一个江湖游医，医术不精却擅长吹嘘，把自己吹成是神医，遇到来看病的又狮子大开口。
他只是略懂医术，遇到疑难杂症治不好的，拿了钱就跑路，换一个地方继续骗。所以在每一个地方都呆不了太久。
这次刚到京城，就碰到了穗禾，穗禾让他假扮神医去给伊夫人看病，穗禾说，别的无需多管，你只需说，“夫人是因房事过多而身体不好，要想夫人康复，必须减少房事。”且许诺给他一大笔钱，拿了钱立马离开京城，永不再回来。
绿萝急急问，“那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
绿萝急了，“你怎么能让他走呢？”
庄伏生得意一笑，“你以为你哥是那么糊涂的人吗？我已经替你打听清楚了，他虽四处游走，但他有一老母住在涿州豆庄镇周家村东头，去了一打听就能找到。
他每隔一月的十五会回家一趟，看望老母，给老母买些日用，留些银钱。这厮虽然招摇撞骗，但对老母亲还是极为孝顺的。”
“你不知道，我可是许了他一笔大生意，他才肯把老家的地址告诉我的。”
“哥哥这事儿办得怎么样？”庄伏生说着，笑着摊开了手。
“哥哥这事儿办得极好。”绿萝满意的笑笑，将一袋银子放在庄伏生手上。
“这只是一半，我还有一件事让你去做。待事成之后，另外一半也是你的。”
庄伏生看到这个鼓鼓的钱袋子，两眼放光。没有想到这钱这么好挣。他以前累死累活，也只能挣得那么几个铜板。
立即讨好的笑着对绿萝说：“好妹妹，以后这种好事儿尽管来找哥哥。还有什么事儿，妹妹尽管吩咐。”
绿萝掩着嘴在庄伏生耳边低声嘱咐。庄伏生听得不住点头。
绿萝回了院子，便到主屋，让穗禾帮她通报一声，说有要事找大奶奶。
伊诺正坐在屋内看帐本，听到穗禾禀报，便说让她进来。
绿萝进来后，便说：“奴婢有要事要禀报给大奶奶，还请摒退左右。”说完，看了看穗禾。
第52章 发卖
伊诺使了个眼色，让穗禾下去。
待门关上后，绿萝说：“大奶奶，奴婢有一事相求，望大奶奶能成全。”
“你说……”
“奴婢想要给大爷当妾室，望大奶奶成全。”
伊诺轻蔑一笑，“绿萝，这还是大白天呢，就说起梦话了？”
“奴婢并没有说梦话，这是奴婢最想说的实话。”
伊诺简直气得都不想跟她说话了，只说：“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绿萝跪在地上，看着地面，说道：“奴婢觉得大奶奶会答应的。因为大奶奶不想让大爷知道，您请了个假神医蒙骗他。您自己不好好侍奉自己的夫君，却硬要霸着他，不让他找别的女人。奴婢觉得，大爷也不容许您这样欺骗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伊诺的眼神已经带有杀意了。她静静盯着地上跪着的绿萝。
绿萝却是根本没有抬头看她，自顾自低头看着地上继续说：“想来，奴婢做了如此胆大包天的事，大奶奶必不会放过奴婢。想来，奴婢今儿是不能活着出这个门了。”
“但奴婢劝大奶奶一句，奴婢自然不会愚蠢到这样独自过来送死。倘若今儿穗禾不能把信送出去，明天大爷就会知道大奶奶做的所有的事，包括您请的那位钟神医，也一并会出现在大爷的面前。”
伊诺把背靠在椅背上，盯着绿萝淡淡笑道：“你威胁我？”
绿萝也依然跪在地上将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盯着地面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提醒一下大奶奶。是与大爷彻底决裂，还是继续像以前一样夫妻情深，还请大奶奶斟酌。”
屋里只有她们两个，并没有别人，绿萝的话也露骨了起来，反正这些事她二人心知肚明，“奴婢这半年来帮大爷和大奶奶守夜，也是知道的，大奶奶娇贵。而大爷又是年少血气方刚的，大奶奶一个人伺候大爷，有些力不从心。
故才弯弯绕绕的找到了那个骗子，你们合着伙的来骗大爷。终究目的也只是夜里不想伺候大爷而已。”
“只是您不伺候，自是有人想伺候，您没有必要这样霸着大爷不放，奴婢只是心疼大爷，天天儿还得忍着。”
“今日您若是允了奴婢，奴婢绝不敢与您争宠，奴婢只是在大奶奶不方便的时候，帮衬着您一起伺候大爷而已。
您只管与大爷依旧恩爱，只是多了一个人与您一起分担伺候大爷的事而已。
奴婢虽然身份低微，但模样也过得去，也不会污了大爷的眼。
且奴婢本就是姑太太赐下来伺候大爷的。给奴婢开了脸，大奶奶在姑太太面前也得了份人情。里外里，您都是赚了。”
“而奴婢，所求并不多，只求在这诺大的魏府有只檐片瓦栖身就够了。”
说完，绿萝弯下挺得笔直的腰板，恭恭敬敬以头触地，爬在地上说：“奴婢请大奶奶三思。”
绿萝爬在地上，将她自己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编这些话，自觉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而自己也是处处为伊诺考虑，对伊诺，对魏昶，对自己都有好处，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想必，伊诺是不会反对的。她暗暗得意。
只是伊诺半晌也没有叫她起身。
伊诺是谁？两世为人，能叫她这只言片语给诳得没了主意？
她这话看似句句在理，处处也为自己考虑。但她不知道还有常雁南这号人物，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忌惮这常雁南，故而暂时不想要孩子，这才算计到了魏昶这里。
所以在绿萝这里，只怕是以为自己对魏昶是没有心的吧？
伊诺怎会允许一个如此心机深沉的女人留在魏府跟自己天天儿因为魏昶争风吃醋？
过了半晌绿萝听到伊诺幽幽的声音：“若是我不给你开脸呢？”
绿萝蹭的直起身子，这个结局是她没有料到的，她想，最多伊诺会跟她打马虎眼，拖上她一段时间。
偏偏伊诺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绿萝却是始料未及的。
难道伊诺不怕吗？她想不通她们这些世家贵女的心思是怎样的，纵然伊诺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只是于女子而言，若是见弃于夫家，那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难道她就不怕吗？而她绿萝自然是怕得要死，她若不能寻个好的靠山，怕是一辈子要为奴为婢，低贱堕落的。
想到此，她心中的一股浩然正气油然而生，复又将后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直视着伊诺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伊诺却笑道：“鱼死网破？你还不够格。”
说罢，伊诺瞬间收起笑脸，冷着脸大声喝道：“来人，将这贱婢给我堵上嘴绑了。”
因是只有两人在屋内，穗禾并不放心，她叫来三石三木与自己一起站在院子中，三人并未站多远，只在门前的台阶下细心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伊诺的声音，三石、三木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冲进了屋。穗禾立即招了院门口站着的两个婆子过来。
不待绿萝喊叫出来，嘴巴已被人用帕子堵上，人已被三石三木一人反剪着一只胳膊按在地上。
两个婆子这才拿着绳子和白粗布巾帕赶来，将绿萝双手从背后绑了起来，换下了绿萝嘴里穗禾临时塞的帕子。将人押了出去。
伊诺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屋内三个丫鬟谁都不敢哼一声，只静静的站在屋里等候伊诺的下一步吩咐。
伊诺挥退了三石三木，叫了穗禾到近前吩咐：“你去找星辰，让星辰把绿萝带出府，找个人牙子，给卖到西南去。要快，多出点钱就行。然后，你亲自去兵马司找一趟我二哥，据我所知，这个绿萝好象是还有一个哥哥，让他查清楚绿萝这个哥哥最近有什么动向，找个由头让人把他关到监狱去。
再查查绿萝还有哪些亲戚，若是有，也一并给关起来。今天晚上必须要把人全都关进监狱。”
穗禾尽管满心疑问，但还是什么没有问就领命出去安排了。
伊诺最喜欢穗禾这一点心思缜密、嘴巴紧、对自己忠心。
因着找钟神医一事只有她与穗禾知道，所以她不想让三石三木参和进来，人多口杂，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
绿萝只在柴房关了两个时辰，星辰已经找好了人牙子，回来把她盖了黑布押送上了马车。
天还未黑，绿萝已经被带进了阴暗的船舱。船上还有三个与她一样被堵了嘴巴、绑了手的两个少女，看样子也是要被卖走的丫鬟。
而船舱的另外一个角落，则是五六个少女，年龄更小一点，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更娇小一些。
虽然船舱内灯光昏暗，但绿萝还是看清楚她们的肤色比她们这边四个女子的肤色要黑一点，貌似是从西南那边卖到京城的。
下到西南那样远的地方，这人牙子的船自然是不会跑空，有从西南卖到京城来的，自然也有从京城卖到西南去的，只是从京城卖到西南去的要少很多，但多少也能挣点。
不多时，便下来几个粗壮的男人将这帮从西南买过来的小姑娘都赶上了岸。补给了一些粮食日用货物，便又启航回西南了。
这些小姑娘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岸上的繁华，便被统一赶上一个大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许久，在夜色的掩盖下。马车停在一个大宅子的后门口。
管家打着灯笼从后们出来，一一清点、检查了这些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把一袋银子放到了那黑汉子的手上。黑汉子掂了掂钱袋子，满意的笑笑，道了声谢，便抱拳离开。
这些姑娘们被赶进了黑黝黝的后院，自是有婆子打着灯笼上前来，拿灯笼挨个照了照姑娘们的脸和身子，为首的婆子拿帕子掩了掩鼻子，说：“臭死了，先洗干净罢，记得多洗几遍。等洗干净了我再过来选。今儿晚上务必要选一个新鲜的送到爷的房里去。”其他几个婆子恭敬的低头应是。
为首的那个婆子说完，扭着屁股走了，见她走出了院门，剩下的几个婆子腰杆子也直起来了，一改刚才点头哈腰的模样，轻蔑的喝道：“厨房里头烧好了水，净房在西侧，茅房旁边的那个小屋子就是，里面有盆，你们一个个都自己打水去，把自己洗干净了，记得清洗干净喽，得了爷的青眼，才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姑娘们初入新的环境，人生路不熟的，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往那个小黑屋子走去，有胆小的已经抽泣着哭了起来。被婆子们一声厉喝给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只拼命的捂着嘴巴。
待这些姑娘们都梳洗完毕，又穿上婆子们给拿来的衣服。在屋内站成一排。
刚才那个为首的婆子又来了，在这一排丫头面前来回走了几趟，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指了指那个个子最高的姑娘说：“就你了，随我来吧。”
那个高个子姑娘顺从的跟在了那婆子的身后。穿过了花园，走过了游廊，拐进了一个灯火通亮的院子，这院子跟刚才她们进的那院子有着天壤之别，这个院子的主屋要高出许多，那花木、那山石、那雕廊画壁，那气派，想着都该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