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蕴这会儿才将帷帽拿下来,与他开诚布公:“大人预备如何谢过我?”
“只要公主开口,下官万死不辞。”曾如易拱手道。
周念蕴笑了,抬手虚扶他一下:“大人说笑。你此番替百姓除害,替朝廷拿住徇私枉法之徒,升官是指日可待,怎么还说起死不死的话来了。”她越说曾如易头越低,态度谦逊的离奇。
挥手让采郁和季顺后退,周念蕴压低声音:“曾大人可有中意的官职?”
这话什么意思?曾如易一愣,对上她深沉的眸子:“大人若有意入京,本宫有的是法子成全你,只要大人你拿出点……”
“下官不敢。”曾如易猛的起身,“砰”的将凳子碰倒,周念蕴不合时宜的想起在那日荷花池小筑的徐玉朗,这难不成是府衙传统?
下一瞬,曾如易的话拉回周念蕴的思绪:“下官弹劾袁家是不忍他玷污科举,助长不正之风,阻了多少有志寒门学子。”他掷地有声的回,“下官不图回报。”
“大人是觉得本宫的话不够分量?”这是被回绝了。周念蕴不气不恼,对着他玩笑似的:“公主的话没甚作用,那若是由皇子开口呢?”
“朝中若真要赏,下官自不会推辞。”曾如易不接她的茬,周念蕴盯着他的神色,不想错漏一处,“容下官说句不好听的,自己腆着脸求来的,不如不要。”
一再拒绝周念蕴的示好,曾如易背后汗涔涔的,可始终不肯退让一步。这一番下来,周念蕴也摸不清他是真的孑然一身,还是心机过重不肯透露丝毫是否投靠了老三。
“今日见了曾大人,你无事便太好了。”眼见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周念蕴复又拿帷帽戴上告辞,“至于曾大人要如何谢过本宫……”
曾如易等着她的说法:“你手下万绅最常流连市井,叫他帮本宫找一处安静的宅子,别馆势大,本宫住着实在显眼。”
曾如易赶忙应承下来。这事一点不难办,用来谢恩是公主宽仁。只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公主的意思,是要在琼州长住了。
第12章 .真心我想替你赎身。
博山炉里细烟袅袅,徐玉朗端坐在案几前恍若隔世,仿佛这大半个月与袁家周旋,为此事奔波的场景只是他做的一场梦,梦醒时他仍在别馆抄经。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徐玉朗心不在焉,再次偷瞄一旁看书的周念蕴,这回被逮个正着。
“两遍抄完了?”这视线周念蕴想感觉不到都难,她将书页折上一角放在一旁,朝他走过去。
“尚未……”徐玉朗嘴上回着视线来不及收回,慌乱间一滴黑墨滴在纸上迅速晕染开,纵使他动作飞快,墨汁浸得更快,一连几页的经文都无用了。
“你可别赖我。”周念蕴没料到会有这茬,对上他懊恼的眼神想也没想的抢先开口。
“不赖你。”徐玉朗好脾气的将没法用的经文挑出来放在一边,不忘自我反省,“是我手抖。”
毛毛躁躁的徐大人。
周念蕴颇感好笑,这就是袁家一事之后琼州百姓心中沉稳自持的女婿榜首?听说他住的那条本无人问津的小巷子现已门庭若市,不知徐玉朗是否会将来别馆看做他避开琐事的机会。
“我来是监督你,又不是要吃了你,你总这么慌张做什么。”周念蕴说着,明知徐玉朗手足无措地眼睛都不晓得看哪儿好,坏心眼的拿了张凳子在案几另一边坐下。
“没……没这回事。”徐玉朗结结巴巴的否认,一手研墨,双眼盯着像是务必要完成的任务一般,“我往后每天只来半日,如此一想便感到心急。”
算是合理的借口,周念蕴不打算深究。
赵闰已押解袁家一行人上京,临别前来与她辞行,周念蕴没见。一是心里仍对他之前的态度心存不满,二是觉得见了他那人又要长篇大论,叫人心里更加郁闷。
赵闰一走,朝廷的封赏没几天便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要彻查琼州各家户籍人员清白的御令,这事直接被指给徐玉朗了,他便不好像过去一样整天待在别馆。
“先别抄了。”见他一连写错好几个字,周念蕴忍无可忍叫停他,“看你心思也不在此,不妨陪我说说话。”
徐玉朗心里求之不得,身体却不上道,眼睛半抬不抬的,声音从嗓子里费力发出一般:“说、说些什么?”
“随意什么。”周念蕴也不知道聊什么,她头绪太多太乱,又不敢操之过急,只好把问题又推回去。
便随意的问起来了,徐玉朗沉默片刻开口:“周姑娘识字?”他一指不远处桌上的书,是本心经。
没什么好隐瞒的,周念蕴颔首:“读过几天书。”这过于谦虚了。她的功课是大学士手把手教的,其他皇子公主都没这样的待遇。
“那你其实是云小姐的贴身婢女?”不知他为何产生这样的联想,周念蕴不明白便不轻举妄动,等他自行解释。
没一会徐玉朗果然急了,怕她生气一样的,着急忙慌地让她别介意:“我、我是觉得你既然能认字,身份应当比其他婢女高些。而且平日里见那位叫采郁的姑娘对你总是带着恭敬,你的衣着打扮又被她高出不少,我这才有此猜测。”
说他彬彬有礼是正人君子,不开口时没一人会怀疑。只是这一开口,周念蕴打趣他:“亏得大人一副温润读书人的模样,竟将女子看的这样透彻。”
徐玉朗不禁说,呆愣愣的“啊”一声,回过神臊的脖子也红了。但听周姑娘的意思,他这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