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蛮邦卑鄙多疑,纵使是临行前做了万全的准备,最终活着回来的也不过五人,而程肃更是选择只身留在敌营,三年前实在瞒不住才找了个机会潜回。
周念蕴在京中听过这人的事迹,这次却是第一回 听说他的名字。只因夷族发现军中有敌方卧底他们竟一直未曾发觉,难怪数年来屡战屡败,持久战拖着双方皆是元气大伤。
回来后的三年里程肃屡遭暗杀,赵将军为保他亦是各类烟雾弹往外放,直到回京才将他的身份公布。
曾如易写的简洁,周念蕴却是心惊。她听她父皇提过几次,这些年好几个紧要关头都是靠内应传来的消息才化险为夷,边关能定,他们功不可没。
将信投在炉中烧毁,火苗窜上来将信纸吞烬,火光印着周念蕴的脸晦暗不明。
难怪程肃只稍看几眼他们的神色便能锁定是谁要说话,在他平静的目色中,所有人都无处遁形。不过,周念蕴思考着曾如易信上的另一句话,他为何不求任何封赏,只要花明街的这一处宅子?
赵老将军不会是妒贤之人,对于程肃这样的能人他是悉心栽培绝不会含半分私心,不会是抢功。又一想程肃这样的功绩必定是够格亲自面圣的,他却推辞未去。周念蕴暗忖,看来也是个刚硬不怕事的。
如此一来再叫曾如易去想法子把屋子收回显然太不进人情,想了想她才去信——以华屋美眷为赏,算做交换。
说到曾如易,周念蕴不由叹了口气。为了拉拢他又是派人在京中盯着王怀柯,又是在琼中接近万绅,可如今要他去做一件事却是处处碰壁。她摇摇头,希望曾如易能带来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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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公子!”万绅冲季顺一拱手,几次吃酒下来季顺的确出手阔绰,且为人和善没架子,万绅对他印象不错。
季顺却兴趣缺缺的点头,拨弄着碗里的小菜,整个人很没有精神。万绅疑惑:“怎么了这是?”
“唉!”季顺摆手,转过头样子是不肯详说,但脸上却写满“你快问我”,果然在万绅几句追问下他坦言,“我家那小姐,你知道的,迷上那徐知府……”
万绅不尴不尬的扯扯嘴角,他已知晓周念蕴便是之前的“云小姐”,听了这话神情微妙。
为得万绅信任,季顺自称是周家管家的儿子,主家乃京中人士,官做的不小。这几次三番陪着小姐来琼州,只因他家小姐迷上了徐玉朗。季顺眨眨眼,他其实仍然心有余悸,只是公主对这说法没有意见,甚至饶有兴致。
“之前玉瓷山抄经你知道的。”季顺说的万绅仍历历在目,曾大人亲自安排人手,天师做法,众人祈福,事毕随手赏的银子仍叫他心惊。
季顺很无奈的:“这回又借着赈灾的事跑来琼州……”他垮着脸,“老爷要是知道小姐是为那徐玉朗来的,非打死我不可。”
万绅一惊,立刻抓住重点:“季公子的意思是……”季顺叹了一口气点头,“周大人竟不知道?”有点意思了,原来全是那周小姐自己的主意。
“可不嘛!小姐勒令我们不让说,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季顺越说越惨,“到时候小姐不过是挨顿骂,最多禁足在家,我们这底下做事的,就不好说了。”
万绅心不在焉的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但那徐玉朗一看就是沽名钓誉之徒!”季顺啐了一句,引的万绅侧目,他压低声音,“哪里有处处仰仗我家小姐的道理?”
万绅张大嘴不知是所想对上事实还是装出来的,他同样低声问:“仰仗周小姐?当真?”大概是他的语气过于急切,他连忙找补,“我与徐玉朗相熟,他不像这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季顺很看不上这样的行为,撇嘴摇头。
万绅低着头又是早有预料的笃定又是大仇得报的窃喜,表情很滑稽。
季顺见时机成熟,趁热打铁道:“唉!我就是苦于没有他的把柄。但凡我能揪到他一两个小辫子,何愁没法子先向老爷交代再好好劝说小姐。只可惜小姐如今全然相信他说过的话,十头牛也拉不回头。”
“若是要证据,之前抄经你家小姐赏过他金银珠宝,如今对灾民的救济难道都不作数?”万绅很快问。
季顺心中惊叹,他问的话竟全被公主提前预料,他会想着周念蕴交代过的话,依葫芦画瓢:“抄经过去良久,哪里还有证据?再说为灾情出力是应当之事,这个不好说。”
万绅皱眉思索,季顺开口:“若是……若是能有他其他品行有差的证据就好了。”万绅眼珠子一转,听的明白却装糊涂,“万公子你与徐玉朗相熟,有没有听说过什么?”
万绅一滞,片刻摇摇头。他艳羡季顺的同时仍保有理智,京城路远他不知道季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任上他有所保留,这几次说话见面还算谨慎。
“你别介意。我知晓你与徐玉朗乃是挚友,有些话不好说。”季顺很贴心的为他着想,“可他若确实如看上去一样的温文,也不是万公子你几句话就抹黑得了的。”
万绅笑了笑,低头斟茶仍未接话。
“且我既不是要他性命也不是毁他前程。他嘛目的显然,是奔着我家姑爷的位置去的。”季顺说着觉得烫嘴,为了试探万绅也是全豁出去了,“只稍人品不端正便休想过我家老爷那关。”
那何为人品过关?万绅想着,全凭周老爷心中的一杆秤,只是标准是什么样的得全由他心定,这范围大了去了,说不准更拿不准。
“不过是想看他是只与我家小姐一个如此还是对别人家的也一样。”季顺把姿态放矮了,带上点恳求,“我是被徐玉朗防着的,这事简单我却不能做。万绅你不一样,且不过就是探听他些消息,谁也害不了不是?”
这事简单,万绅完全能做。只是他也有顾虑,毕竟与徐玉朗是同僚,探听这些有违礼数,再者他最近已然与徐玉朗产生隔阂,若是后期事情再败露,他在府衙便无丝毫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