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汪植给她的消息不准吗,怎么六王还没有来。
正烦躁时,前门转过来一架辇,后天跟着乌泱泱一群随侍内监,远远的,星月就瞧见一身靛蓝白鹤袍子的梁远侍奉在侧。
心里立时咯噔一声,慌忙退避跪下,一声不吭的缩在墙角。
御辇行至她身侧停下,皇帝在上首冷冷出声问她,“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星月眼珠子直转,狡辩道:“奴婢有一交好的姐妹在前殿当差,奴婢在这里等她。”
皇帝问:“等她?她是谁,叫出来看看。”
星月额上冷汗直冒,还未来得及回答,又听见上头阴阳怪气说了句,“是等六王吧?”
皇帝凉凉撂下一句:“自作聪明,焉知不是自掘坟墓。”
说完便下令起驾,众人随侍君王离开,留下一头雾水,冷汗涔涔的星月。
倒是梁少监好心过来提醒了一句:“姑娘,左右今儿六王你是见不到了,快回去吧,别惹恼了陛下。”
星月跪在冷硬的地砖上,隐约觉得自己是要自掘坟墓了,皇帝仿佛察觉了她的意图,刻意要跟她做对,要坏她的好事。
以后他更会觉得她是个不老实的人了,说不准又要把她联想成细作。
御辇行至保定门,皇帝仿佛是越想越气,陡然大怒,猛拍椅扶,众人慌忙停下,两侧跪倒一片。
萧萧夜风迎面,皇帝在御辇上,沉了声音道:“把许星月给朕叫回来!”
梁少监又带着人匆匆回去,瞧见星月一人走在宫道上寂寥落寞的背影。
一条长长的北巷,这一头孤身一人,夜色沉默,那一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梁少监朝着越走越暗的地方喊:“星月姑娘,请留步。”
前头单薄的身影停住了,梁少监忙道:“陛下传召,劳烦姑娘走一趟。”
星月跟着梁少监到保定门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辇,背着手站在那里等。
月光浅淡流华,映在宫门篆金的字迹上,投下一片微亮的影子,把人圈在里面。
星月福身行礼:“请陛下安。”
周围提了许多盏宫灯,辉华靡丽的光将她围绕起来,那双勾人的凤眸里倒映着跃跃灯火,乌发挽起,戴着医女们千篇一律的发饰。
皇帝不知怎么的,陡然开始胡思乱想,他觉得这样死气沉沉的发髻一点也不适合她,在东魏时的妆扮才衬她。
他定了定心神,凝视星月道:“说你单纯,你一点也不单纯,说你心机,偏又蠢笨的很,许星月,你来北周,究竟有什么图谋?”
星月忙回:“绝无图谋,奴婢说过,家破人亡,无处容身,是无奈之举。”
皇帝冷嘲热讽:“勾引六王也是你的无奈之举吗?那你可当真是太无奈了!”
星月道:“您是九五至尊,自然不明白那种天大地大,却无容身之地的悲哀,于奴婢而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探一步行一步。”
皇帝冷声问:“所以你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攀权附贵?既然要攀权附贵,为何不攀最尊贵之人?你本就身处宫闱,何必舍近求远。”
星月缓缓抬眸,诚恳道:“奴婢不敢肖想太多,从前想死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如今不想死了,就什么都怕了,您是君王,一言可令生死,没把握的事我不干,触怒天颜赔上性命就不值当了,六王总归不会杀宫里的人。”
皇帝盯着她:“你还真是直言不讳,怎么,不攀附朕是怕朕杀了你吗?岂知这不是你另一个狐媚惑主的法子?”
星月道:“您若是存心这么想,那即便我三跪九叩您都会认为我是在蓄意勾引。”
她陡然抬起头,胆大包天的直面天颜:“迄今为止,我唯一动过的心思,已经被您给搅黄了,从前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些,若我早些想开了去狐媚惑主,那我在东魏想必已经呼风唤雨了,又何必狼狈流落到北周来。”
皇帝背了手,闭了闭眼冷笑:“许星月,跟你说话真要气死人。”
星月乖觉认错:“奴婢罪该万死。”
皇帝沉声发话:“你就当真敢立誓,你从未想过攀附天颜?”
星月反驳:“那陛下敢立誓,您从未打过奴婢的主意?”
皇帝怒斥:“你放肆,恬不知耻。”
星月默默轻笑,谁恬不知耻谁心里清楚,谁一再纠缠谁心里更清楚。
随后她缓缓举起手,字字顿声:“我敢发誓,我从未想过攀附天颜。”
她当着皇帝的面口出狂言:“自然了,非是不能,只是不想,若我许星月要争宠,宫里谁人争的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