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殿——九月时五
时间:2022-02-21 11:39:53

  从文帝,惠帝,再到如今的武帝,三朝之君,已然让这万里河山焕然一新。

  皇帝诚然想起他初登大位时的志向,那时他厉兵秣马浴血登基,着甲胄持刀剑,在一众违逆他的乱臣贼子面前,坐上奉天殿高高在上的龙椅。

  那时他便立誓,他要百官的臣服,他要万民的敬仰,他决心做出比他父皇更优秀的政绩,他要做整个北周乃至整个州域的千古一帝。

  皇帝问星月:“北周与东魏比起,如何?”

  星月道:“臣妾在东魏时,常年居于东都,玉都虽不是都城,但很有东都热闹繁华的氛围,所以臣妾说喜欢这里,有家乡的感觉,在上一个百年间,我们许家世代扎根在东都,三代后族,忠心耿耿,迄今东魏皇族的身体里,仍有我们许氏皇后的血脉,只是君王之恩寡薄,一代后族轻易便碾灭成灰,百年簪缨望族,一朝只余臣妾一人,随着臣妾的离开,家族的最后一人离开东魏,祖宗根系断绝。”

  她淡淡笑:“看来今后,臣妾的家乡要成为上京了。”

  皇帝静静道:“上京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沿街慢行,望着街市盛景,各有别样心绪,待走到一架九曲石桥前,瞧见一对年轻男女正站在桥头说话,男人一幅书生打扮,不知是哪家书院的弟子,女子瞧着腼腆羞涩,像是个闺阁小姐。

  男女两个在桥头互赠桃叶香囊,郎情妾意的对望着。

  星月便笑起来:“瞧着他们,倒是让臣妾想起从前东魏的花灯节了,那可是个有意思的好节,每逢花灯之节,互相中意的年轻男女便会互赠花灯,也可赠给自己的心仪之人,臣妾每年花灯节时,都能收好几百盏灯回来呢。”

  皇帝笑了声:“看来朕果然是慧眼识珠,娶到一个名满东都的爱妃。”

  他问:“那你呢,你送出去过几盏?”

  星月回想:“一盏都没。”

  皇帝道:“朕不信,你既生的漂亮,家世又好,那么多人追捧你,你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星月思索:“大抵臣妾自小便是个木头桩子吧,身边姊妹们少女怀春,情窦初开时,臣妾满心满眼都是家族荣辱,父母期望,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十六岁灭族,十七岁入宫,十八岁册为婕妤,她的如花年华,都在各处奔波流荡,为一人动心吗,爱一人无畏吗,似乎从未有过。

  她记忆最深的一次,是言昭死的时候,让她痛彻心扉许久,她愧疚,她自责,她无以为报,救命之恩重于天,言昭说想要娶她,于是她就决定嫁给他。

  那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情爱之意,当真能让人如此奋不顾身吗,直教人生死相许。

  星河愿意为李昀抛弃一切,言昭愿意为她丢掉性命。

  至今她遇到的男人中,大抵没有比言昭对她付出更多的人,但是她飘零太久,人累,心也累,此时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足够有权势的人,让她依靠,帮她撑起一片天地暂避风雨,于是皇帝命中注定般的出现了,无疑他是最好的人选。

  星月想,如果她做不到像言昭那样彻生彻死的爱一个人,那么相濡以沫,同心同力,如亲人,如挚友,情谊深重,与她而言便足够了。

  皇帝陡然问起来:“东魏还有什么其他习俗吗,说来听听。”

  星月揽住他:“有啊,譬如说北周的民间夫妻,相互称呼为娘子和夫君,太正经了,一点也没意思。”

  “在东魏呢,比如你我是夫妻,若是感情甜蜜些的,我就管你叫哥哥,哥哥就是情郎嘛,懂了吗?”

  皇帝弯唇笑了声,又道:“不像话。”

  星月笑起来,纵观长街酒楼,说道:“我喜欢玉都,将来把玉都封给我的儿子吧,封个玉都王就成了。”

  皇帝道:“你想的倒长远,还封给你儿子,儿子在何处?”

  星月哼了声:“现在没有,将来总会有的。”

  皇帝对她甚无语,追问她:“那你怎么不让你的儿子做太子,你许星月什么时候还是贤惠谦让的人了?”

  星月反问:“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太子了,难道我就只能有一个儿子吗?就不能多几个吗?你封最好的那个做太子,给旁的封王,两全其美多好啊。”

  皇帝睨她一眼:“无法无天,储君之位也敢戏言,若在先帝时期,宫里有你这般嫔妃,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说罢又深叹:“不要以为太子便是好,皇位从来不好坐,君王从来不好当。”

  星月笑:“不好当还不是大家抢着当,您有志气,还不许您的子孙有志气了?”

  皇帝转过来掐她的脸:“你什么时候能不跟朕还嘴,朕就谢天谢地了。”

  星月躲着闹了一阵,又接着陪皇帝到前面游湖去,不远处的酒楼上似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朝这边看。

  星月微微侧目一瞬,隐约发觉不对劲,那个眼神仿佛在追着她的身影。

  她瞥了一眼后,沉了脸色,侧过脸去给汪植使眼色。

  汪植顺着她的意思往酒楼那边看过去,随后了然于心,缓缓退开。

  *

  暗室潮冷,一盆凉水浇下去,让人脊背四肢都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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