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说完这句就泄了气,轰然往后一躺,对阿珠道:“阿珠,把所有人都轰出去,我只要你和女医在我身边,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我不想要旁人看到我这么蓬头垢面的样子,即便陛下也是一样。”
阿珠拍她的手:“好好好,我让人都出去,你安心生。”
约摸快到子时,星月累的昏昏沉沉时,一声稚嫩的婴儿啼哭在夜幕殿宇间迸发出来,女医欣喜若狂的唤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宫女急忙上前将孩子托起,与女医两个一齐动手裹上襁褓,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了出去,向太后和皇帝报喜去了。
屋里的烛火摇曳微晃,大抵是烧了太久,灯芯短了,也没什么光亮了,阿珠亲眼看着星月生产的不易,活生生受这一场罪,既是欣喜又是心疼,眼里噙着泪问:“娘娘,你累不累?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星月闭着眼,良久才沉沉问了句:“阿珠,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阿珠说:“不丑,一点也不丑,娘娘从来都是天姿绝色,怎么会有丑的时候?”
星月道:“快拿胭脂来给我妆扮妆扮,本宫要容光焕发,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阿珠又气又笑:“怎么还有心思说笑呢?”
星月委屈巴巴:“我没有说笑。”
而后躺着问:“她们把孩子抱去哪里了?”
“抱给太后和陛下看去了,一会就抱回来了。”
“哦,这样啊,”星月淡淡应了声,默了半晌,才像经过一场荒原梦境般,扯着阿珠的袖子问:“阿珠,我真的做母亲了吗?”
她语音里有涩涩的腔调:“我真的生了个小人儿吗?”
阿珠望着她含泪,久违称她为姐姐,点头道:“是,姐姐,你做母亲了,你有自己的孩子了。”
星月仰头望着帐顶,缓缓落下两行清泪:“阿珠,我好高兴,我孑然一身数年,从今以后,我又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在这世上,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外间皇帝抱着孩子才将走近,满面的喜悦之情,隐约听到里面说了这样一句话,于是脚步渐渐缓下来,抬手轻轻撩开帘幕。
阿珠原本坐在床沿,见到皇帝进来,急忙起身行礼,皇帝示意她退下,而后坐到星月身边,将孩子轻轻放在床上,抱给她看。
皇帝将星月汗湿的头发绾到耳后,温和道:“看看他,眼睛多像你。”
星月轻轻触碰了下孩子红通通的小脸:“他还小,我都不敢碰他。”
皇帝道:“你知道朕有多高兴吗?自朕登基以来,从未有今日这般高兴过,太后亦是如此,朕的皇长子降生,理应大赏六宫,同沐恩泽,前朝也要恩赏,朕要让那些虎视眈眈顽固不化的前朝旧臣都无话可说。”
他道:“今日朕已下旨,晋你为妃,太后也无异议,你绵延皇嗣有功,当的起一个妃位,朕与太后商议,淑懿德行,与你甚是相配,欲以淑字册封,你觉得如何?”
星月笑了笑:“陛下与太后考虑周全,臣妾只管听封就是了。”
以“淑”字为封号,这大抵不止是淑懿德行的意思,自古便有贵淑德贤的嫔妃封号,近些年虽不常用,但寻常论起来,还是将淑妃认作在贤妃之前。
皇帝要以“淑”字封她,太后竟无异议,这是不是预示着,今后的后宫要风云变幻,从此再不是以贤妃为尊的时代了。
星月望着孩子出了神,看着他小小的脸蛋,眉眼间真的和自己有些相似,一种难言的莫名情意在心底荡漾开,喜不自禁的轻轻拍着孩子,也许这便是与生俱来的骨肉亲情罢。
血缘之爱,筋骨之亲,是为儿女,旁人无可替代,今朝她也有了儿女,尝到了为母之情。
皇帝在一旁看着,心中既是喜悦,又有些五味杂陈,他知道,终究在她许星月的心中,他永远不是她的亲人。
不做亲人也罢,能做家人,友人,爱人也是一样。
于是他拍了拍星月的手,轻声道:“朕数年忧心,今日终得抚慰,星月,朕要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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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了月子,星月便正式领封妃旨意,既成了妃,便算高位,星月在北周一直没有正式的户籍身份,进宫时是将籍贯挂在吴婆婆的医馆下才得以求个机会,医女乃贱奴出身,以此身份册封未免有些不好看,于是皇帝便为她抬举个家世,让前朝后宫都无话可说。
一是重修言昭墓碑,冠姓为许,以星月兄长之名追封勇昌侯,自此淑妃便成北周勇昌侯之妹,再是将前朝医正司女官吴若浮封为齐国夫人,对外宣称为淑妃义母。
星月心下对皇帝颇为感激,宫里的路不好走,低微的身份更是拖累,皇帝如此操心,只为了赐她一个体面的出身,让她甚是心慰。
虽说高位的嫔妃里,或多或少都要承慕君恩抬一抬家世,既是前朝的面子,也是后宫的恩赏,贤妃和熙妃封妃时,母家也得抬官封位,只是星月与贤妃熙妃毕竟不一样,她们是北周人,有正经出身的母家,抬举也无妨,而她是什么都没有的,连个官籍都没有,更莫谈家族,皇帝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给她粉饰出个母家来,不过自此她的出身也不算低了,成了侯爵之妹,国夫人义女。
言昭和吴婆婆对她皆是恩重如山,如今能为他们博一份殊荣,也能弥补弥补她心里的亏欠和感激。
封妃过后,星月让阿珠出了趟宫,去言昭新修的陵墓前,代她祭拜一番。
宫妃出宫不便,她只能让阿珠前去,替她烧些纸,送些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