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昀回到驿馆,柏夫人点着油灯在等他,见他回来了,忙起身去门口迎接:“殿下回来了。”
为他取下挡雨的墨色披风,笑着道:“正好刚送了热腾腾的汤羹和肉饼来,殿下饿了吗,要不要用一些?”
她跑去桌前,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拿下顶头一块厚实的肉饼,撕成两半,将大的一块递给李昀:“古有饥荒时夫妻二人分食树皮,今日你我夫妻在别国他乡分食肉饼,是不是也算同甘共苦过了?”
李昀一笑,倒一杯茶慢吞吞喝起来,道:“我不饿,你先吃。”
柏夫人于是咬起那块小一点的肉饼,品味着道:“北周的饼味儿重,有胡椒的味道,是不是和这边常年寒冷有关,所以吃东西喜欢加这些椒类?”
李昀笑着问:“你觉得比东魏的好吃吗?”
柏夫人摇头而笑:“那当然没有我们东魏的糕饼好吃了,不过我私心觉得,青州的东西最好吃。”
正说着话,她突然面色一变,梗着脖子道:“殿下,我…我难受。”
她伸出一只手去抓李昀,唇角渐溢出黑血,在李昀的面前,轰然一声倒了下去。
“如月!”李昀惊慌失措的抱起她,冲出雨幕,向外一路狂奔:“人呢,来人啊!”
*
星月和一众御医连夜赶往驿馆时,柏夫人已经气绝身亡,驿馆的大夫从里间走出来,提心吊胆的回话:“请使臣节哀,夫人她,她已有两月的身孕,臣也实在想要救她,只是鸩毒服用太多,已经无力回天了。”
李昀抬起头,眼角晕着淡淡的湿意,冷笑一声,望向星月:“淑妃娘娘,您没有什么话要说吗?为什么我夫人吃了宫里送来的东西,就毒发身亡了?这毒,原本是给她吃的,还是娘娘您给我准备的?”
他冲上去紧紧攥住她的胳膊:“你做的对,许星月,我杀了你全家,你应该杀我妻儿报复回来,我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孤家寡人,断子绝孙。”
“可你不是一向自诩光明磊落吗?为什么不杀我,我才是你的仇人不是吗?反正我这次过来,就没抱着活的念头回去,”他双目发红看着她,声音都在颤抖:“可你为什么要对无辜妇孺下手!为什么?”
门外的随行禁军上前将李昀拉开,星月蹙着眉,一派震惊神色,半晌后才缓声道:“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不知道她有身孕,我也不可能对她下手。”
李昀不肯相信,只讥讽一笑:“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和我,扯平了,如今我不欠你的了。”
星月闻言立刻怒从心起,横眉冷对:“原来你也会心痛,只是没有痛到自己身上而已,我当年尝过的心酸痛苦强你百倍千倍,你今日这点又算得了什么?你凭什么跟我谈两不相欠?”
“你夫人的事,我确实不知,我也一定会为她查明真相,而你的罪过,也别想逃过去,你以为她替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李昀牵起唇角:“好,我恭候,恭候着看您要怎么把我五马分尸,炮烙鞭挞。”
第四十五章 (正文完)回宫后不久,汪……
回宫后不久,汪植便揪出御膳房做点心的那个内监原是贤妃小厨房里的人。
把人带到长信殿时,那内监吓的浑身发抖,跪地磕头道:“淑妃娘娘,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肉饼的确是玉华殿要的东西,可是玉华殿宫女说那是贤妃娘娘要吃的东西,奴才实在不知道怎么就送到驿馆里去了,奴才虽然从前在贤妃娘娘的小厨房里做事,但奴才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毒害使臣夫人呢?”
星月望向汪植,淡淡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贤妃安生守己了那么些年,还以为她已经老实了,看来是本宫小瞧她了,动起手来比本宫还要狠绝,柏夫人与她无冤无仇,甚至素未蒙面,她也能下此毒手,害她枉死。”
汪植道:“她害使臣夫人是虚,想害娘娘才是实,两国和谈之际,使臣夫人暴毙驿馆,她成心让您下不来台。”
星月按了按酸胀的眉心:“这么说来,柏夫人还是因本宫而死了?”
她叹了口气:“去信给陇南郡公吧,告知他原委,贤妃暂且死不得,她一死,更坐实本宫排除异己的谣言了,先留她多活几日,等东魏和谈结束后,再慢慢收拾她。”
宫中的书信送出去,驿馆送来的回信只有寥寥一行,苍劲草书,赫然是李昀亲笔的字迹。
初十,离阳仙馆宴贤妃。
星月接到回信后,汪植对她道:“娘娘,既然这位使臣想要宴请贤妃娘娘,不如您就顺水推舟罢了,说不定可以借他的手除了贤妃这心头大患,自然了,贤妃毒害使臣夫人,又被报复回去是她罪有应得,与娘娘您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星月捏着信纸,久久不能下定决心:“这并非我所愿,但你说的又确有道理。”
汪植道:“娘娘再三犹豫,只会给自己再添祸患,不如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这些事,至于贤妃,她自己造的孽,就让她自己偿还去吧,娘娘您可没有对她动手,至于那位使臣会不会动手,咱们看着就行了,兴许人家大发慈悲,不与她计较呢!”
星月牵牵唇:“大发慈悲?他可不是会慈悲的人,罢了,就这么着吧,反正这两个人,我一个也不想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