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很快点头道:“她说得对。外就在这时,黛安娜进来了,身后跟着亨德森兄弟。他们俩看起来都备受打击——
而且不知所措,似乎不明白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克里斯的眼圈红红的。
一见到这两兄弟,大家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坐下后,四周一片沉默。
随后,费伊转身对着黛安娜,金色的眼睛像两团金色的火焰。“坐……”她语气干脆地说,“我们需要谈一谈。”
“是的。”黛安娜说。
她坐下来,费伊也坐了下来。劳雷尔在亨德森兄弟面前放下两杯热水,也跟着坐了下来。黛博拉拽出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苏珊和梅拉尼早已就座。
每个人都扭头看着凯西。
他们的神情变得很陌生、很疏远。劳雷尔平时古灵精怪的样子不见了;
梅拉尼冷静的灰色眼睛现在更加冷漠;苏珊总是撕着的嘴这会儿闭得紧紧的;
黛博拉勉强控制住了她那恶狠狠的样子,就连平时鬼鬼祟祟的肖恩此刻都是前所未有的一脸庄重;黛安娜面色苍白,表情严肃。
玻璃门开了,尼克走了进来,英俊的脸庞冷得像石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在道格旁边坐了下来。
凯西是这里唯一站着的人。她看着这些社团的成员,而他们也看着她。不需要任何人开口,她自觉地转身离开了。
第174章 入社仪式
凯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学校尽量维持着教学秩序,但教室外面的学生比坐在教室里的还要多。
走廊里、台阶上、大门人口处,全是人。凯西茫然地看了看表,来到了理科教室,这节课是概念物理课。
也许,她可以给妈妈打电话,然后回家去,只要她愿意的话。不过她现在不想面对妈妈,她只想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她坐下来记那些毫无意义的笔记时,她感到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穿越时空,又回到了两个星期之前被费伊排挤的时候。
不过下课之后,她发现了和那时不一样的地方。不断有人走过来,轻声对她说:“你还好吧?”
或者“你没事吧?”这些人说话的表情特别不自然——就好像他们并不情愿和她说话,但又觉得最好还是来一趟。
上完最后一节课,来的人更多了,三三两两的,都在说:“很遗憾。”
或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也很怀念她。”
突然,她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禁大吃一惊,差点没笑起来。
简直太讽刺了,他们竟然是在向她表示哀悼!在他们看来,凯西代表社团,所以大家都来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一样,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当一个啦啦队长走过来说:
“哦,你现在一定非常难受。·这时,凯西终于失控了。”
“我跟她根本不熟!”她突然大叫,“我这辈子就跟她说过一次话而已!”
那个啦啦队长赶忙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来向她表示哀悼了。
上历史课的老师兰宁女士开车把凯西送回了家。她妈妈很焦急地询问她,但凯西选择了回避——
显然,对于今天的事,学校已经打电话来说明了——她从外婆房子后陡峭的悬崖走到了下面的海滩。
大海从来没有如此暗淡过,银光闪闪的海面非常凝重-就像温度计里水银的颜色。凯西不停地来回踱步,明亮的天空变得阴沉起来,天色越来越暗。
她还在不停地走着。生活在这里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享受这片海滩——可是现在这有什么好享受的?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这片沙滩上。
她的胸口痛得像要裂开。今天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好像被死死地关在她的心里,现在挣扎着想要冒出来,却又无处释放。
她原以为在学校受到排挤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最糟糕的事。
可是还有比这更糟的,那就是:几乎算得上是他们那个圈子当中的一个,可内心深处却清楚地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而且永远没有可能。
她知道,在科丽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她却只想到自己,这非常自私。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感到异常愤怒、无比困惑,心中痛苦不已。
她甚至有些嫉妒科丽,虽然她死了,但是她仍然有属于自己的圈子,仍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相反,凯西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深灰色的天空下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望着比天空更加灰暗的大海,凯西感到了一种奇异而可怕的力量,似乎正吸引着她朝大海走去,一直不停地走……
停下来!
她狂乱地想:控制住你自己。
来吧,这非常容易……
是没错,可是以后你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永远孤单地留在黑暗的世界里。听起来不错,不是吗?凯西?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奋力挣脱了那灰暗的大海低声的召唤,她的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双手冰凉。她踉踉跄跄地爬上了那条布满岩石的羊肠小道。
那天晚上,她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这样她就不用看着大海,也不用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她的胸口仍然很疼,她打开首饰盒,拿出了那块玉髓。
你送的礼物我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了,可我一直都在想你。
无论我在做什么,无论我身在何处,你一直在我心里某个地方。哦,我多么希望……
她闭上双眼,颤抖着将玉髓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她感到了熟悉的水晶的棱角,冰凉的玉髓因她的体温而渐渐温暖。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泪盈于眶。
她心想:哦,有一天,有一天……
这时,她的嘴角痛苦地扭曲着,一股如熔岩般滚烫的情感在她胸口涌动。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那块宝石往卧室另一头扔了过去。宝石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尖锐的撞击声,然后啪塔一声掉落在地上。
没有那一天了!一个残酷的声音在她心里大声喊道。不要再自我欺骗!你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高高的墙上挂着一盏小夜灯,灯光昏暗。她躺在床上,酸涩的眼睛呆呆地凝望着那盏灯。
她哭不出来,因为所有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可是她的心却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凯西梦到了大海——黑暗、无尽的大海。船遇到了麻烦她能听到脚下的甲板在嘎吱作响,他们就快搁浅了,可是有什么东西遗失了……遗失了……
突然,她醒过来,屏住呼吸。是什么动静?
她浑身僵硬,仔细聆听,却一片寂静。黑暗中她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可那盏小夜灯已经熄灭了。
为什么以前在她身上没有发生过这么恐怖的事?今天晚上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独自一人去了海滩,却没有想过那个杀死科丽的人会不会一直在观察,在等待……
她想到:意外。他们说那很可能是一场意外。她浑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警觉起来,神经绷得紧紧的,心里如雷鸣般轰隆作响。
黑暗中,她似乎看见有灯光闪烁。而且,她能感觉到……她的面前有一个如鬼魅般的影子。
哦,天哪,她能感觉到它。她的皮肤上感到了一股压力,就像一条冰冷的射线。她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房间里。
她凝视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身体在紧张地颤抖。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虽然这个想法非常荒唐:只要她待着不动,不发出任何声响,她就不会被发现。
不过她想错了。
她听见了脚步挪动的声音,正在悄悄向她靠近。然后是地板嘎吱作响的声音,绝对没错。
它正在向她走来。
她突然恢复了意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大声尖叫——黑暗中一个影子猛地冲过来,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之前,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现在却全是让人头晕目眩的动作。
她奋力挣扎,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手脚都被抓住,被牢牢地控制起来。
她被包在床单里,一圈一圈地裹在里面,一动也不能动。她的胳膊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她想伸腿踢上一脚,但是脚也被绑住了。
她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嘴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头也被盖着,她快要窒息了。
最恐怖的是这无声的沉默,一直持续、绝对的沉默。不管抓她的是个什么东西。总之,她就像被一个无声的幽灵给抓走了。
想到幽灵……现在她自己就被裹在一张裹尸布里。凯西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些疯狂的念头。
她被带出卧室,来到楼下——出了房子。是要把她弄出去活埋了吗?
她之前妒忌科丽——可现在她就要去和她做伴了。是要把她活埋了呢——还是沉到海里呢?慌乱之中,她想要协商一下,不过嘴被勒得死死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不过害怕也没用,以至于到后来她最初那种极度恐惧的感觉竟然慢慢地自动消失了。
就像精神病人企图跟束缚住他们手脚的约束衣作对一样,她的挣扎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筋疲力尽。
而且,也让自己热得受不了。她太热了,简直透不过气来,要是能呼吸就好了……
凯西喘着气,感觉身体越来越无力。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努力呼吸到更多的新鲜空气。然后,慢慢地,她渐渐恢复了意识。
可以确定的是:抬她的人不止一个。因为束缚住她手脚的不仅是裹在身上的床单,还有手。
是人的手?还是……一些恐怖片里的场景开始在她脑海中浮现:干枯的身体上骨瘦如柴的手、指甲盖像死人一样变成了青紫色的发黑的手、被肢解的手、从坟墓里伸出来的手……
哦,上帝啊,求你了……我快疯了。停下来吧,否则我就要死了,被活活吓死。任何人被吓成这样都会死的。
不过死也并不容易。脑海中那些景象并没有停下来,她也依然活着。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可是凯西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她可以尽情地祈祷,但是这场噩梦并没有就此停止。
然后一切都停了下来。
她不再被抬着,而是被抓住,然后一歪……脚碰到了地面,她发现自己站在地上。
身上的床单被解开了,一阵微风吹来,睡袍的下摆拍打着她的双腿。她的胳膊也被松开了。
她无力地伸出手一通乱抓,可是双手立刻被扭到身后摁住了。
她的头被一个头巾之类的东西蒙着,什么也看不见。里面很热,她呼吸的都是自己吐出来的二氧化碳。她还想又踢又打,却连站都站不稳,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力气了。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局势一下变了。
那是一声轻笑。
一声慢悠悠、低沉的笑,带着几分挪揄,还夹杂着一丝阴冷的笑声。
绝对错不了。
费伊……
凯西觉得自己之前已经够害怕的了。她想象着是鬼魂之类的活死人要把她拖到地下去。
可是和此刻心里纯粹的恐惧相比,所有疯狂的、对妖魔鬼怪的害怕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所有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是费伊杀了科丽,现在她又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杀她凯西了。
“走。”费伊说。凯西觉得后背被人推了一把。她被反绑着手,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步。“一直往前。”费伊说。
凯西又踉跄着走了一步,一只手扶住了她。这只手是从旁边伸过来的。这么说,不止费伊一个人。哦,当然不会。她一个人不可能搬得动凯西。
凯西从来没想过,看得见东西竟然这么重要。被人逼着一直不停地走,却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说不定费伊会一直让她走到悬崖边,然后逼她跳下去。
不,不是跳崖。他们不是在悬崖上,而是在海滩。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但是因为没有了床单的束缚,她完全能凭其他感官感觉得到。
从她左边传来的是缓慢而有节奏的海浪的咆哮声,距离非常近。
她脚下踩着的是微微潮湿、松软的沙子。吹起她的睡袍、拍打她小腿的是冰凉而清新的海风,闻起来咸咸的,有一股海草的味道。
“停……”
凯西不由自主地照她说的做。她想咽口水,却发现嘴里像是被粘住了似的。
“费伊——她终于喊了出来。”
“安静!”那个慵懒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就像一只猫亮出了尖利的爪子。
突然,她的脖子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她全身僵硬——有人抓住了系在她脖子上的头巾,威胁似的勒紧了。“除非问你,否则不许说话。没叫你动就不许动。明白了?”
凯西被吓呆了,点点头。声。”“现在,上前一步,向左转,停,就待在那儿,不许出一双手伸到凯西的脖子后,摘下了罩在她头上的布,一股无比畅快的冷空气吹过,她突然感到眼前一亮。看着眼前让人不可思议的景象,凯西惊讶得目瞪口呆。
黑色和白色,这是映人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所有的一切都是纯粹的黑、白两色,就像月球表面的景象。
可是就在她的面前,一轮皎洁的明月刚刚从海面升起,那是一轮新月。
大海和天空漆黑一片,唯有如幽灵般的白色浪花。她的面前还站着一个身影,似乎微微闪耀着光芒。
黛安娜?
她身穿一件薄薄的白色无袖连衣裙。一只胳膊上戴着一个刻着奇怪图案的银色宽臂镯。
前额上戴着一个像王冠一样的头饰,上面有一轮两头上翘的新月。王冠下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好似交织的月光。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凯西心里突然一阵毛骨悚然,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在梦里,她的妈妈和外婆出现在她的房间,其中一个人说:“牺牲。”难道这就是她现在身处此地的原因吗?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