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年, 他脑中还总能忆起池曜的那番话。
每每想到, 便觉可笑至极。
尤其当年花苋蓁在灵狐山出事,记忆里的那些话好似都化作了一柄利刃, 狠狠扎在他心头,令他痛得几近窒息。
他若不是百般无用,当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粟粟倒在血泊之中,气若游丝,险些丧命。
甚至在她闭上眼前,他都不敢与她再多说一句话。
池曜当年自天山离开,愤恨之下,在东荒一处山城残杀了众多凡人。慕尘动了大怒,去往之时,打碎了他的魂,是想要让他魂飞魄散的,只是把他抓回瀛洲岛途中,让他给逃了。
而后慕尘也未曾去寻他。
此刻风无谢想到所处之地,便清楚了。
“当年你逃离之后,便是来到了酆都?”
风无谢侧过身,盯着声音传来之处。
树下逐渐显现出一道黑影,满身雾黑之气。
“承蒙酆都的恶名,师父也不敢轻易踏足此地,才令我活到了现在。”
风无谢心口刺痛了一下,只觉得此地的怨气戾气都在往自己身上扑,窜动着浑身上下的骨血,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极其不痛快。
他偏头看向花苋蓁,见她难受地咳嗽了两声,腿脚有些站立不稳。
风无谢动作温和地覆上她的手腕,散出的清气抵退了花苋蓁身边的黑雾。
他看向池曜,神色平静自若,却是在问:“这里——临近玉幽宫?”
玉幽宫是座于酆都境内的宫殿,传闻玉幽宫内待着的,都是最凶残狠戾的恶鬼妖魔,哪怕修为再高深的仙神,步入玉幽宫,也只能被鬼魂撕碎。
池曜错愕了一瞬,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平静地同自己言话,回他道:“此处是玉幽宫与地府结界之地,遍布孽摇頵羝山下的戾气。生魂到来,会引得众多恶鬼怨魂自地底跑出来。你在此待上三个时辰,便会灵力衰竭。”
风无谢面不改色,漫不经心道:“听起来,挺惨的。”
池曜不禁一声冷笑:“风无谢,多年未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令人憎恶。”
花苋蓁脑子一阵恍惚,在这瞬间意识清醒过来。
她扶着额头,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便听见池曜带着满面的怒意开口:“当年你与那魔族公主,弄出了那等遭天谴之事。可师父还是要护着你,甚至不惜耗费万年修为为你抽离恶魂,为你逆天改命。”
魔族公主……
“他分明憎恶魔界,憎恶魔尊,可为何——为何还愿意帮你做那些事情?”
花苋蓁下意识地连连往后退,整个人靠上了那寺庙破烂不堪的残门,脑子浑浑噩噩,好半天没沉静下来。
那些不太完整的记忆碎片,此时此刻都彻底拼凑在了一起。
前尘往事纷沓而至,她记起了在昆仑山的那一夜,她在醉酒之际,第一次和风无谢见面的情景。
她记起了那日在天山雪净池中,风无谢和她说的那一句:粟粟,我喜欢你。
她记起了风无谢唤她的那一声“苋蓁”。
她记起了她自灵狐山回到魔界,痛楚之际,被她父亲骗着喝下了一碗忘忧酒。
……
花苋蓁捂住脑袋,双目迷蒙地看着前方的风无谢。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
他不是因为凡界那段段时日对她百般喜欢,而是因为他很清楚当年那个粟粟就是她花苋蓁。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可是他……他为什么都不解释,任由她那般误会他。
“无谢……”
花苋蓁启唇,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完全听不到,只能怔怔地望着风无谢的背影。
风无谢似乎没太仔细听池曜方才那话,也没注意到花苋蓁的不对劲,手中缓缓变幻出了一把霜白长剑,对着眼前的人说道:“今日依你所愿,了断吧。”
“风无谢,即便你杀了我,也离——”
池曜话语陡然停住。
他神情显现几分慌乱,忽的双膝跪地,望着四周开口道:“属下无意惊扰城主,还请恕罪。”
寒风阵阵,刮得枫叶簌簌下落。却无人回应他。
风无谢眉头紧蹙,颇有几分担心地转头看向花苋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