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滑坡,搜救组整顿,今晚不出去。”
夜雨濛濛,地上的水坑就像浓墨,吴旗拥一脚踏上去,飞溅开来。
卫生所是一圈二层小楼,有紧急手术室,经由上次的补给,医疗物资都还算完备,没有紧缺的,除了血库,因为这次遇难的支援者,很多。
吴旗拥到时,常巍孤零零站在卫生所外面,举着一把伞,把所里的吵闹用后背隔开,也不走,下垂的手臂挽起了袖子,上面细细的缠了一圈着固定棉签头的绷带。
“里面很多人?”吴旗拥走过去问他,不然刚献了血,怎么还站在外头。
“啊?”常巍看到她时,眼神明亮了一下,“嗯,这一次山体滑坡规模很大,通山渠的支教组和检修避雷针的搜救组都遇难了,不过还好,都回来了。”
吴旗拥过去轻轻地握住他献血的那只手,被对方反扣住:“常岷他爸妈怎么样?”
“他妈折了右手腕,他爸耳朵有点裂,现在都处理好了,再观察半小时能回家了。”常巍拉着吴旗拥往农家乐走,还让她把伞收了,“回去吧,里头都是献血的人和家属,血已经够用了,我们再进去碍事。”
……
回到家,李阿姨还没休息,在厨房蒸了一碗红糖芙蓉蛋,常巍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吃了:“我不用补,身体还好着,我们的粮食也不一定够,省着点吧,现在还不知道塌了多少,有没有出去的路。”
“拆了吧?有半小时了。”吴旗拥碰碰他的手臂。
针眼还有些红,四周有些青,常巍想上手搓搓,被吴旗拥打下来:“别乱碰。”
“这是我的手。”常巍有点委屈,遇上吴旗拥皱眉,又怂怂地改口,还把胳膊递过去,“你你你的,你的。”
“……”吴旗拥略微无奈,“怕你针口感染,你在说什么?”
靠,常巍低头吃着芙蓉蛋,暗道刚才抽的不是血,是他的脑子吧。
李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觉去了,吴旗拥给常巍把碗洗干净,在常巍准备洗澡前又叮嘱了一遍:“别搓针口啊。”
“知道了。”常巍应下,路过吴旗拥身边,突然低头,仓促地亲到她的眼尾,蹦蹦跳跳进了浴室。
那种集体感带来的低落,被常巍驱散,吴旗拥不禁勾起唇角,心中说不清的熨贴。
“姐。”
过道里没有别人,小堂弟偷偷从拐角处露出脑袋,叫住吴旗拥。他嗓子有些湿哑,眼睛肿得像核桃,现在已经十一点多,生物钟十点半的小堂弟无比清醒。
吴旗拥捏住了拳头,走向他,身后的浴室里透出来光线,李阿姨的卧室已经关上,过道的灯让她关了,小堂弟的眼睛里反射出一点浴室的亮光,漂浮地看着她。
“睡不着?”吴旗拥轻声问。
小堂弟点点头,一张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想我妈妈和爸爸……”
“你要回家吗?”吴旗拥蹲下和他说,“这个点,你爸妈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不在医院,说明没有生命危险,小堂弟摇摇头:“我住这里,不回去添麻烦了。”
得知爸妈没大事了,小堂弟的情绪也逐渐稳了下来,开始揉搓眼睛。吴旗拥带他回了常巍爸妈的房间,给他关了灯。
浴室的门打开,冷气从里面窜出来,常巍洗的冷水澡:“常岷睡不着?”
吴旗拥刚给小堂弟关上门:“睡着了,你手上的针口怎么样?”
常巍抬胳膊看一眼淤青处:“找不到了。”
今夜雨涟涟,吴旗拥也没有心情看图纸,紧张感过去后,头脑发昏地往床上倒去。
生物钟准时的在早上六点把人从睡梦中拉出来,吴旗拥算是农家乐里起得晚的一批,比她晚的只有一个,需要充足睡眠带,七点半起床的小堂弟。
六点,大堂里没有人,平时在五点半,搜救队就来吃饭,出去交接班了。今天,饭菜的材料都准备妥当,在她起床后才开火。
吴旗拥站在厨房门口:“今天饭点怎么晚了?”
李阿姨在里头忙活着:“村委来了电话,说七点统一开饭,支教组和搜救组都先休整,等外头山体滑坡的情况清楚了再继续任务。”
外头的电视上一如既往播报新闻,这次她在屏幕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落落站在超导发电厂的那栋住宿小楼里向全国观众介绍试点的目前情况:“……昨夜忽然发生的大范围山体滑坡对复兴区的交通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多段路线被堵,部分流域河道变窄,今天凌晨三点十五分,临照某团集结军队前往清障……”】
看到常巍带着一身水汽从外头回来,吴旗拥侧头问:“干什么去了?”
“去大冲下个拦河网,有什么捞什么。”大冲是大沟,最深的地方能有三米多深,但不会很宽,窄的地方成年人可以随便跨过去,宽的地方没有两米,经常有小车或者货车翻进冲沟被卡住,其两侧都是田地,是天然有利于灌溉的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