梢兔的嘴唇抖了抖,但没能发出声音。
哥哥的右臂没了,他绝望地想,还有安妮,尽管他不想面对,但梢兔心里很清楚,安妮,她已经……
猫稚忽然问:“你的手里是什么?”
几人一愣,下意识低下头。
梢畑那只完好的左手拢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梢兔的心头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可他不敢吭声——他怕一开口,就会像小人鱼那样,打碎肥皂泡般脆弱的幻想。
梢畑抬起头。
“啊……我忘了,”他缓缓道,“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
他张开手,露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梢兔愣住了。
“这是……”
从梢畑满是血污和灰渍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是安妮,”他咳嗽了几声,有点不好意思,“我听说机器人的核心是它们的中央处理器?但我不太懂机械,不知道有没有找对……”
他还没说完,双手忽然被梢兔一把握住。
“对的……”他语无伦次道,“你找的没错……哥哥,是这个……”
他终于忍不住,嚎啕抽泣起来。
“哥哥……”豆大的泪珠从梢兔的眼角涌出,他哭得声不成型,却紧紧抱住梢畑的肩膀,“我……对不起……谢谢你……!”
看梢畑的表情,他似乎很不习惯弟弟的拥抱,手举在空中,犹豫了下,轻轻揽住梢兔的肩头。
“说什么呢,”他低低道,“该道谢的……”
应该是他才对。
寂静的深夜里,只有梢兔的哭声在风中飘散开,他和梢畑相拥而坐,如同一对依偎的白茅草。
在他们的中间,一小枚芯片闪闪发光。
***
三日后。
“那,哥哥,”梢兔站在门口,回过头,“我们出发了。”
梢畑躺在床上,对他扯了扯嘴角:“恩。”
梢兔也笑了笑,一只脚刚跨出门,却又突然回头:“你一定别忘要按时吃饭,不能为了省钱就不买肉,还有换药,我已经和隔壁的玛丽嫂嫂打过招呼,让她每天过来……”
梢畑:“……”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隐忍道:“再不走,就赶不上飞船了。”
“马上,”梢兔却还意犹未尽,“还有几点,我查过天气预报,这几天可能会有沙尘暴,注意别忘了收衣服……”
梢畑忍无可忍:“既然你有这么多不放心,就别去上学了,给我呆在家里!”
梢兔:“!”
他慌忙后退:“那……我走了,哥哥再见!”
门“啪”得被关上,梢畑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好奇怪,”冷不丁一道电子音响起,“你不是最反对他去军校吗?怎么让他走了?”
梢畑:“……”忘了,还有一个。
他低下头,床头柜上的光脑正亮着光,屏幕里坐着一个少女,浓密的黑发掩住脸,只露出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眼白大于眼黑。
安妮欢快道:“你这种反应——该不会是人类常说的口嫌体正直吧?”
梢畑:“……闭嘴。”
“啊!而且,”安妮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你明明也讨厌机器人,为什么还帮我找了个躯体?”
她的机体已经报废,要不是梢畑腾出一台旧光脑容纳她的数据,安妮终生可能都只得呆在那枚小小的芯片里了。
梢畑:“……你再废话,我就拔了芯片。”
安妮慌忙闭上嘴。
但她毕竟沉不住寂寞,才安静了没一会,眼珠又开始滴溜溜在梢畑身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