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问题接一个，把老将军惹毛了。
“你不是要去学校吗？怎么还在这里磨蹭？”阿道夫将军瞪起眼，“我听伯恩山那个老东西说今天有指导赛，你打算参加？”
“指导赛？！”艾玛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这怎么行？少爷身体才好转！”
“谢谢，艾玛，不过我没事了，”路德维希笑了笑，“之前只是头疼罢了，吃几颗药就好。”
少年难得展露笑颜，这一笑，宛若冰融春盛，艾玛不禁微微一愣。
她试探地看向阿道夫将军，后者冷哼一声，别过头。
艾玛：“……”
“你快走吧，”阿道夫将军硬声道，“乘我的飞行器去，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
路德维希颔首：“谢谢爷爷。”
他低头时，视线顺势落在那沓文件上，忽然一顿。
文件的第一张，是一个少女的侧面照上。
她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金发，云雾似地伏在脸侧，五官精致，皮肤细腻，像是一尊白瓷雕琢的人偶，转头时，苍穹般的眼倒映出浅浅的光亮。
路德维希的呼吸一滞。
这是……
他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握住那张照片。
在他的身后，阿道夫将军紧紧盯着他，他的手搭在椅背上，紧紧握成拳，苍老的皮肤表面略有青筋暴起。
“路德，”阿道夫将军低声问，“你认识她吗？”
路德维希没有吭声。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在重复同一个梦。
梦里总是笼着一团大雾，叫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却依稀能感到雾中有很多双眼睛围着他。
TA们轻声道：“别让她过来……”
她？她是谁？
TA们又是谁？
他想走过去，刚一抬腿，却发现下半|身全浸泡在一汪湖里，清澈的湖面飘着大朵鲜艳的曼珠沙华，一动，就掀起无数涟漪。
随后，湖底渐渐浮起一人。
她有一头浓密的金发，海藻般地在水中散开，面庞在湖水的冲刷下显得越发皎洁，像是覆着一层月光，令人最惊奇的是她的身体，膝盖，小腿，脚踝的骨骼上泛着细细的银白反光，清楚流畅得像金属打造一般。
她渐渐飘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下意识一动，胸口却骤然传来痛意。
他不由低下头。
只见一根极细极鲜艳的红绳自他的心口伸出，另一端则嵌在少女的胸口，靠着这样一根脆弱的线，两人被紧紧相连。
但或许是因为他动了，线扯住了少女，不消片刻，从她的胸口逐渐有大量的血涌出，那些血却并非红色，而是泛着淡淡的蓝光，渐渐的，将她的衣襟打湿，仿佛胸口盛开一朵幽兰的曼珠沙华。
那些雾中人又开口了。
“别让她过来……”
“带她走……带她走……”
“长官，这是最后的请求……”
“咚！”
就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猛地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少女身上，她连一声哼都没发出，瞬间沉入湖底。
于此同时，从路德维希的胸口猛地炸出一片火烧火燎般的痛意，他痛哼出声，身子往前一扑，栽倒在水中。
意识弥留的最后，是指尖细腻冰凉的触感。
——他在最后一刻，握住了少女的手。
“P……Polaris……”
他艰难念出这个单词后，意识便像是融入水的墨，渐渐消散开去。
路德维希缓缓闭上眼，坠入深渊。
等他再次醒来，已在阿道夫将军的飞行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