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妖有些担忧,它道:“主人,你说那些人想干嘛,宴清许不会有事吧?”
那些人想干嘛姜行再清楚不过,鬼鬼祟祟无非是觊觎宴清许修为罢了,在她们一来一回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经动手,宴清许并没有解开剑上的布条,将几个人击伤。
“呵,还是那么假慈悲。”他会为他的慈悲付出代价的。
果然,姜行的念头刚落,刚刚假意求饶的人暴起将剑对准宴清许的后背,宴清许仍旧没有拔剑,但是这一回他也并没有再绕过几个人,一掌拍在他们的丹田之上,几人的修为尽是毁了。
自打宴清许离开那一眼之后就一直不愉的姜行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她就是看不爽宴清许与她为伍后还一副慈悲的模样,她就是想看宴清许变成同她一样的人。
千里之外的宴清许,将几人打伤后,回望身后的虚空一眼,仿佛知道有人在偷窥,接着背着剑继续往前。
自上次袭击之后宴清许挑选远离人烟的地方行走,兔妖不知道姜行的往事,它发出感叹:“好气派啊!”
姜行抬眸,长阶入云,宫殿林立,雕梁画栋确实很气派,她还能记得长阶的尽头是一扇雕着仙鹤的门,门后种着一排古杏,夏时葱郁,秋时飘黄,四时之景皆可入画。
再往里走有一百米宽台,名为问仙台,问仙台后是镜玄宗高高在上掌门大殿,往事扑面而来,那个地方曾经承载了她的喜悦,同时将她的喜悦残忍的破坏掉,如今再看只空余恨。
“主人,这就是镜玄宗吗?”兔妖被气派的景象震慑,迫不及待找姜行求证,刚转头却看见姜行眼神有些迷蒙,似乎在出神,兔妖小心翼翼:“主人,你怎么了?”
姜行回过神,是了,过往之事不可再追,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里面的人,将这美好旖旎的地方破坏殆尽。
“这是镜玄宗。”
兔妖将刚刚的异样抛诸脑后,它被寒潭映射出的景象迷了眼,它从来没有出过西境,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地方,难怪那些妖魔都想统治人间。
姜行看寒潭之中的镜玄宗倒影,宴清许如今再踏故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是高兴?还是后悔?
带着面具的宴清许在爬过长阶,过了杏树再即将迈入问仙台的时候停住脚步,兔妖看不出宴清许再想什么,只是问道:“他为什么不走了啊?”
可能是即将看到故人近乡情怯吧,她可是记得陆经年、林桑榆以及镜玄宗上下都很喜欢宴清许呢,如果他们知道他们曾经看重、喜爱、尊敬的人会剑指他们该当是一副何种表情,光是想一想姜行就觉得兴奋。
宴清许停在问仙台前,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恶念,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后迈入问仙台,他拉住一位弟子,声音清冷道:“请问,供前来参加此次万仙会的修士休憩的地方在哪里?”
扫地弟子见他一个人,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哪个仙门的?”
宴清许惜字如金:“扶摇。”
“扶摇?”扫地弟子来了镜玄宗已经有几年了,虽然因资质不佳未能正式修炼,但是仙门历史的课却是认真听了的,他从未听说过九州有扶摇这个仙门,故而脱口而出的疑问有些冒犯,他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听学不认真所以一时没想起来,来参加万仙会的仙门都住在寻常峰的,我带你过去。”
宴清许自是知道寻常峰在什么地方,他平静道:“多谢。”
扫地的小弟子对这位自称是扶摇仙门的人很是好奇,这次来参加万仙大会的弟子多是由仙门的长老带着一起来,像宴清许这般孤零零一个人来的却是第一次见。
再加上小弟子老老实实回忆了一遍长老讲的仙门史,确实没有提到过扶摇仙门,心中想着这位莫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又想,他既能过得了镜玄宗的困魔阵,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妖魔,再看着他仙气凌然,说不定真的是什么他没听过的仙门,故而不敢再轻易开口询问。
就这样,扫地的小弟子带着宴清许一路平静的到了寻常峰,将人安排在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房间里后就退出去回去继续打扫问仙台,在一日万仙大会可就要开始了,若是地面不洁他指不定会被怎么责备。
他们一路过来,有人见宴清许气度不凡,虽然身边没什么人还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但是恐是哪个仙门不出世的弟子,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结交,毕竟万仙会并魁首只有一个,更多的人是抱着结交的目的来的。
但是宴清许的门自进入房间之后直到第二日万仙会正式开始之前都没有再开过,让一众想要结交的人没有找到机会。
姜行看到宴清许进入房门后便将寒潭中的倒影取消,既然宴清许已经到了镜玄宗,那么重要的只有后面的比试以及他能不能够拿到净尘珠了。
第二日,万仙大会正式召开,因历届参会者众,第一轮,乃至第二轮都是抽签决定比赛的对象,若是有人运气不好抽到了四大仙们中的首席弟子,那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第一轮分了两边同时开始,问仙台两则都围满了人,宴清许抽到了右侧,对手是朝阳宗一名外门弟子,轮到他们之时,朝阳宗的弟子率先登台向围观的仙门之人行了个礼。
朝阳宗上下修行归尘心经,大家对于归尘心经非常好奇,因为这是唯一一本秘籍的创立者还在世并且还开宗立派创立了朝阳宗,很多人想从中窥得一二门道,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此能耐。
朝阳宗的弟子对着宴清许也行完礼后,道:“请。”
宴清许平静的表情掩在面具之下,微微颌首,这一场比试在十招之内定了胜负,围观众人对结果都很吃惊,他们原本以为这一位来在名不见经传的扶摇派弟子在朝阳宗弟子手下过不了二十招,没想到却是朝阳宗弟子没能过十招。
其实一开始朝阳宗弟子也没有将宴清许放在眼里,但是在第三招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甚至他还隐隐感觉到自己在对方手下过不了五招,剩下的那五招很有可能是对方有意不让他输的那么难看,这不是他的凭空臆测,因为甚至对方根本没有将剑拔出。
一旁的长老高唱:“扶摇派白颂胜,下一局朝阳宗赵真对星月派……”
朝阳宗弟子并未因输了比试而对宴清许露出不忿之色,行了一个礼后退至一旁,他一下去,一群朝阳宗的弟子围着他叽叽喳喳。
而宴清许则是直接离开了问仙台,下一轮比试在下午,没有人对他的离去阻拦。
寒潭边上,兔妖恨不得直接栽到水池中,它对着宴清许离开的背影星星眼“宴清许也太厉害了吧,竟然只用了十招就将对方打败了!”
姜行看着远离人群的背影,十招?现如今的宴清许本可以一招让对方滚出问仙台的,就算是以前的宴清许对付朝阳宗一个区区外门弟子也用不了十招,是怕那个弟子的自信心被打击吗?宴清许那没用的慈悲心又发作了啊……
第十章
宴清许走后,兔妖看了几场上它上它也行的菜鸡互啄登时没了兴趣,打哈欠“主人,什么时候能看到厉害的比试,现在的都太菜了。”
“厉害的?”一百多年间姜行参加过几十次万仙会,最精彩的是在最后两轮,最后两轮陆经年应该也要出来了吧。
想到这里黑蛟胫骨做成的椅头被捏碎,兔妖看着姜行发狠的眼神默默后退,它不就问了句厉害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主人至于这么生气吗?
姜行收了滔天的杀气,复又闭上眼睛,确实兔妖说的不错,万仙会上也就只有宴清许值得一看,旁的人都不配入她的眼。
下午,宴清许准时到达问仙台,这一局他抽到了镜玄宗的林桑榆,姜行终于来了点兴趣,宴清许与他的旧情人比试她倒想看一看宴清许会不会放水。
围观这一场比试的人增多,一个是上午十招将朝阳宗弟子打败的神秘修士白颂,一个是镜玄宗内室弟子林桑榆,光是噱头就已经足够吸引人,再加上林桑榆美貌以及宴清许挺拔修长的身姿,比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林桑榆身着鹅黄色广袖留仙裙,一举一动衣袂飘飘出尘绝艳,围观修士纷纷眼露倾慕之色。
姜行也承认林桑榆生的极为讨喜,比之三年前更是多了几分韵味,只是那广袖留仙裙虽赏心悦目,但是打起架来却是累赘,比起林桑榆,姜行对宴清许的态度更为感兴趣,她无比熟悉宴清许,就算是隔着面具姜行也感觉到了他紧皱的眉头,果然是在心上人面前犹豫了吗?
宴清许模仿第一场朝阳宗弟子,向林桑榆行礼,君子端方他做出来比朝阳宗弟子风流百倍,林桑榆心神被晃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宴清许回一个礼。
宴清许等林桑榆回礼后,拿出用布条缠好的剑率先动手,林桑榆对于这个从未听说过的仙门来的弟子并不放在眼里,虽然听闻他上午击败了朝阳宗的弟子,但是那是一名外室弟子,与她自然比不得。
她因为对方仪态翩翩,原本准备让他几招再击败它,以至于对方输的不那么难看而且事后还能记着她的好,但是两招后林桑榆顾不得自己的仪态,开始尽全力应对,对方比她想象的要厉害,而且全然没有手软的意思。
林桑榆应对越来越困难,宴清许游刃有余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台下的人多半没看出猫腻,看着两个人赏心悦目的比试津津有味。
宴清许明明三招之内就可以打败林桑榆,却偏偏让到了十几招,对着自己的心上人可还真是手软啊,看到宴清许越来越紧皱的眉头,姜行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悦将手中黑蛟碎掉的胫骨掷入寒潭之中,一圈一圈的涟漪将人影破坏掉,兔妖正看的上劲,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又生了什么气,敢怒不敢言的蹲着等水波消失。
等到水波平静,宴清许与林桑榆已经下台,没看到结果的兔妖抓心挠肝的对着姜行却又无可奈何。
刚刚问仙台上,宴清许在第十五招的时用剑气划破林桑榆的广袖,而后将缠着布条的剑对准林桑榆的咽喉“你输了。”
林桑榆自是知道自己输了,只是没曾想输的这么难看,她感觉到围着的众人皆在用嘲讽的目光打量她,心头难堪,对着面前之人任他风度翩翩心中也生出一股恼恨来,她勉强撤出一个笑:“多谢赐教。”
宴清许没有回答林桑榆,而是向虚空望去,林桑榆见宴清许如此给自己难看,心中的恼意更胜一筹,全然没了刚见到宴清许时对他生出的欣赏,忍住持剑杀人的冲动匆匆离开问仙台。
这一场比试让此次观摩了两场宴清许比试的人对他刮目相看,而这一切也落在了暗处徐若莹与宋归尘的眼中,徐若莹对于自己唯一的弟子输了比试毫不在意,而是对着身边仿佛隐身的丫鬟道:“万仙会结束后派人跟着这个白颂。”
“是。”
而宋归尘则是在这一日比试全部结束后敲响了镜玄宗掌门的大门,门内之人盘腿端坐,浅棕色的眼睛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所来之人不是多年挚友,而是门外盛开的一朵花一株草,抑或是山涧溪流中的一尾鱼。
陆经年语气沉寂“你来了。”
“嗯。”宋归尘原本话少,自三年前姜氏一族被灭后更加寡言,他直对陆经年“这一届万仙大会的魁首出来了。”
陆经年古井无波的眼眸被这一句话激起丝丝涟漪,投去微微诧异的目光,宋归尘如今的修为只在他之下,对于万仙会上的弟子自然能够一眼看出其高下,宋归尘若说魁首出来了,那么魁首必定就不会再变。
大殿中静的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隔了很久之后陆经年似乎是卸下多年重担“天道没有抛弃我们。”
听闻这一声叹息,宋归尘为自己这一位好友隐隐感到担心,似乎自姜氏女死后,陆经年的道心就开始在动摇。
第二日的比试,如姜行所料,没有人是宴清许的对手,最后与其争夺魁首的人是他曾经的师弟章之云,但是到了比试之前都不见章之云出现,最后镜玄宗弟子来传话,章之云真气逆行吐血晕倒了。
千里之外,姜行对章之云因真气逆行途血晕倒的言论嗤之以鼻,不过是章之云知道自己打不过,为了不丢脸找的借口罢了,章之云果然三年如一日还是那么奸猾的令人生厌,可惜那么多年每每当她想揭穿章之云的面目之时,都没有一人相信,陆经年为了维护他这个徒弟更是每每斥责她。
不过姜行现在不是镜玄宗的人了,任这样的败类败坏镜玄宗的名声她都不会阻拦,只会乐见其成。
章之云不能参加比试的消息一出,问仙台上看宴清许的目光就开始变了味,指责宴清许胜之不武的声音零落传出,宴清许瞥过一眼不予理会,转身走向放着净尘珠的高台,对着守在高台一旁的徐天策:“这个我要拿走。”
徐天策将盒子取下来递给宴清许,面容慈祥“之云因自己的缘故不能来参加比试,这颗珠子自然是你的。”
宴清许接过盒子,当着徐天策的面打开查看,他此怀疑的举动更是让刚刚质疑他胜之不武的修士更加不悦,窃窃私语质疑宴清许的声音更大,反倒是宴清许面前的徐天策还是一派慈祥,见他有去意开口挽留“今日比试也累了,不如在镜玄宗再修整一晚再走?”
宴清许不为所动拒绝“不用。”
徐天策再听闻宴清许的答案之后,眼睛里面闪烁微光,台上的修士纷纷指责宴清许不知好歹,更有甚者当着宴清许的面道这颗珠子根本就不该他得。
宴清许冷眸扫过说话的那些人,站在最前方的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声音逐渐减小,直至无声,宴清许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开问仙台,徐天策在转身后和善的面容沉下,竟显得有些可怕,他厉声对着镜玄宗的弟子道:“去拦住他。”
弟子领命而去,镜玄宗掌门大殿中,陆经年坐在高阶之上垂眸盯着殿下跪着之人“为何要装病?”
原本最后一轮比试,作为仙门第一人的陆经年要去观试,并且要亲手将净尘珠赠予魁首,但因章之云并没有去参加比试,故陆经年也没有出现。
殿下跪着之人面色苍白,正是真气逆行而受伤的章之云,他看着前方高高在上的师父陆经年,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面上的羞愧之色愈甚“徒儿不是故意装受伤,确实因为太想赢了,故而不小心真气逆行。”
章之云的羞愧不是因为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而是因为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被陆经年发现并拆穿。
陆经年微微皱眉,他从高阶之上走下,手放在章之云的头顶,声音严厉“我镜玄宗弟子,可以技不如人,但是不能临阵脱逃巧言令色。”
“是师父,我错了。”章之云藏在华丽袖子中的手攥的更紧,他恨宴清许失踪了又横空出世一个白颂,将他三年精心的准备付诸东流。
“念你是第一次,罚你去戒律堂自领三十戒鞭。”
章之云掩藏住眼睛中的恨色,起身行礼道:“是,师父。”
章之云出去后,徐天策来到陆经年处,徐天策冲陆经年摇摇头,道:“那个年轻人没有拦住,我们镜玄宗的弟子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