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寿命太长有点儿无聊,但总体来说是件好事。
这人为什么要用一副阴沉可怕的口吻说出来?
“听不懂么。”他走到她的面前,长长的手指穿过她光艳的黑发,然后猛地收紧,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我再解释一遍,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事物都无法伤害你。哪怕你走进火里,跳进水里,用刀子刺穿自己的心脏,也无济于事。”
“……”艾丝黛拉想了想说,“谢谢?”
她不知道怎么理解这番话,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解释:他可能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意,却不知道怎么跟她和解,于是说出了这番看似躁戾实则讨好的话语。
别扭的小狗。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真挚的微笑,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手指却轻颤了两下,似乎被她的动作触动了。
艾丝黛拉亲了亲他的手指,本想说一些甜言蜜语安抚他,却有些词穷。比起优雅的调情,她更喜欢某种卑俗的欢乐。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她歪着头,扣住了他的五根手指。
不知是否身高的缘故,他的手指比她长出一截,骨节分明,手背如白色大理石般苍白,浮现着微微凸起的静脉血管,呈淡蓝色,有一种棱角分明的冷峻美感。
这是神的右手,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神圣之美,实际上却给她带去了许多幽暗而污秽的快乐。
她忍不住把嘴唇贴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抬起一双朦胧湿润的眼睛:“可以吗?可以吗?”
他是如此了解她——在某些卑俗的方面。
她情动了。
她为什么能把心灵与欲望得那么清楚?
一边憎恶他,一边厚颜无耻地勾引他。
他闭了闭眼,刚要拒绝,她却眨眨眼睫毛,咬住了他的手指关节。
一切就像是罩上了一张灰暗的蛛网。她红色的嘴唇变成了甘美的橙黄,雪白的牙齿蒙上了一层锐利的阴影,眼睛则涨满了充满兴味的情意。他的头发是冷漠而又禁忌的白色,她的鬈发则是浓密而又污脏的黑色。屋内的灯光逐渐熄灭,昏黄色正在被黑暗吞没,就像他们的发丝。黑色与白色勾缠,粘合。汗毛森竖。时离时合,融为一体。接着,一切都变成了灰色。灰色是所有色彩的终点。
简直是一场极欢欣而又极痛苦的噩梦。
假如她没有宁死也要离开他,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陪她表演下去。
可惜,他已经知道了她有多么憎恶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她是爱他的。
即使她正在他的耳边低语:“我爱你,我的小狗。”
艾丝黛拉不知道神在想什么。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爱意里,甚至有些感动——像她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毫无保留地爱和信任一个人。当然,毫无保留的前提是,神不会侵犯她作为女王的利益。
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神有名字吗?”
神没有名字。
只有当群体出现时,才会需要名字。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神。他的地位独一无二,不需要用名字去作区分。
这本该是一种荣誉,至高无上的荣誉。
他是如此特殊,如此高高在上,没有具体的名字也能被信仰和追随。
然而,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妒忌和痛苦。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询问他的名字,说明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区分他、洛伊尔和阿摩司。
那她现在为什么要问呢?
为了迷惑他?
他再一次意识到,她有多么诡计多端。
“我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他看她一眼,漠然地说道,“如果一定要有个称呼,只能是你的丈夫。”
艾丝黛拉诧异地望向他。
这分明是一句情话,他的语气却没有透出任何热烈的情愫,只有冰冷的疯狂。
难道他疯了?
可是,神为什么会疯呢?
还是在她三番五次表明心意的情况下?
艾丝黛拉困惑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⑴:少量的邪恶足以勾销全部高贵的品质。——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