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执行加上武力控制,即便血腥残暴,却在这时候有更好的效果。
当刀锋被鲜血染红,面对一个个妖族惊惧的视线,沈月庭的内心从最初的触动,到渐渐地,冰冷。
恶念曾经冷笑着嘲讽过她,说着,兴许未来的哪一天,她会真正地发现自己追求着的所谓和平统一,是个笑话。
恶念漆黑的双目直直看着她,像是看清了沈月庭内心底里自己还没发现的那一处黑暗肮脏。
他在嘲笑她,等着她某天被巨大的权势碾压过理智,变成新的暴.君。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收拢势力,统治妖族,打着修士伸张正义的旗号,实则拢在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权势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古往今来,有过太多案例。
可沈月庭知道,自己不会。
……
在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无底的深渊,她看着它,拒绝着它的吸引力,可沈月庭更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归于黑暗,再不复存在。
这种情况下,时间已成了奢侈的东西,她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怎么可能轻易被权势冲昏头脑?
修士的十年,短暂到只是一场独自静默的闭关,可这对人界来说,却足够产生从本质上脱胎式的改变。
人界版图内的妖族基本全部收于沈月庭的控制范围内,但这些妖族远不是全部,人界边缘,亦有不少妖族部落,例如雀羽族、蛟妖一族等。
比起散落的妖族,这些有固定部落和历史渊源的妖族将更不好处理,沈月庭能做的,只有尽量谈判。
道阻且长,沈月庭却暂缓脚步。
第三次收到来自师父沈秋荻发来的亲切问候信件时,沈月庭提笔写下几个字——
“不日便将返回门派。”
人城的客栈里,沈月庭站在窗边,冬日的寒风夹杂着稀薄的银白雪花迎面拂来。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接住的,却是一经触碰就融化变形的小水滴。
沈月庭抿了抿唇,指尖蜷缩,默默收手,手臂还未完全撤下,掌心被横出的一只手拉住。
她皱眉,侧过脸看到旁边的恶念,下意识抽手,却被他抓得更牢。
“不是想看雪吗?你等着。”他说着,几束法力抛出,地上行走的路人像是有所感应,纷纷抬头之际,便见大多大多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瑞雪兆丰年。
本行色匆匆的成年人停下脚步,伸手接过雪花,脸上洋溢着喜悦。孩童们更是快乐极了,看着很快漫过脚背的大雪,一个个踩着跳着,欢快的声音和笑容传遍街道。
“喜欢吗?”恶念握着她的手还没松开,只是力道放轻,沈月庭被外面的情景夺去注意力,一时之间没想到抽开。
听到他的询问,沈月庭舒缓的神情再度凝重。
恶念察觉到掌心一动,想要用力时已经晚了。
沈月庭收回手,表情再度换成了无视他的冷漠,她说:“创造出来的东西,终究不是真实。”
人界四季的节气变化,不会因为一场短暂的大雪,生出改变。
就像,由倾注了妖兽屠戮鲜血而衍生出的恶念,即便他占据了顾长宁的身体,终究,不是本人。
属于顾长宁的那张脸顷刻变了表情。
他拧着拳:“什么是真实,我只知道,我拥有了、占据了的东西,掌控在手中,那就是真实的!”
他以无意识的形态存在的粘稠的血液中,存在了上千年。
千年时间,他的意识从荒芜到逐渐形成。
最初,他不知道吞噬、不知道获得,但渐渐地,幻境里的万物给了他灵感,他开始生出欲望,想要得到,想要拥有。
终于,他有了机会。
机会是抹杀另外一个人,但他游离地太久,从没有得到过,就万般想要拥有。
接着,他做到了。
他掠夺了顾长宁的身体,他获得了新生……可为什么,他还是会愤怒,还是会……不满足。
甚至,嫉妒。
嫉妒一个死去,却仍然能占据沈月庭内心的人。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