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整个宫里的人都在这儿了。
方才她所见到的妖侍,想必是有人提前就布下的幻象。
雪岸的目光落在墓碑的缺角上,从方才进门她便觉得那个角有些不对劲,便伸手碰了一下。
结果这一碰,便将她整个人吸入了墓碑当中。
眼前光影变幻,万物扭曲,待一切恢复如常,雪岸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大殿外。
只是此时的大殿陈设雅致,打扫得干净整洁,不再是坟茔枯骨。
雪岸刚抬脚准备进去,却见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来,为避免误伤,她迅速闪到了一旁。
待飞出来的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雪岸这时才看清那人身着一身玄衣,嘴角还残留这殷红的血迹,而那张脸则美得不可方物。
雪岸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摔看着都疼,更别提打在身上的那一招用了多少力道。
果不其然!
那玄衣男子又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可就在此时,殿中又一个着青绿色衣衫的男子飞身出来,稳稳当当地站到了他面前。
第31章 折磨
“我既已错过一次,断不会再错第二次,当初我就不该同意继涟将你带回来。”
语罢,青绿色衣衫的男子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地上的玄衣男子。
本以为玄衣男子必死无疑,却不料突然冲出一个女子挡在了他身前。
青绿色衣衫的男子双眸微张,想收住手中的剑,却为时已晚,那把剑已经刺穿了面前女子的胸膛。
“继涟!”
“师娘!”
继涟双眼含泪,表情痛苦,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嘴角却在尝试着挤出笑容。
“风滞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我再清楚不过,不管他体内的东西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些年他为妖族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伤天害理的,悉灼……他是你的徒弟啊。”
悉灼双手颤抖,蹲下身将继涟搂在怀中,双眼已经通红。
“继涟,你可知道……这一剑我用了十成的功力,他以前没做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做,现如今他不就害死了自己的师娘吗。”
继涟嘴唇颤抖,不到片刻就停止了呼吸,但双眼却一直没闭上。
“师娘!”
风滞怒吼了一声,双眼通红,呆呆地看着悉灼将继涟缓缓放在地上。
“眼下,我是更不能留你了。”
悉灼拔出继涟胸口上的剑,愤怒地朝风滞刺去。
就在此时,风滞蓦地抬眼,身上突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悉灼弹开了几丈远。
雪岸眉头微皱,正准备站近些看,悉灼却转身凝聚剑气朝她的方向袭了过来,她确认自己身边没有人,所以悉灼只能是冲她来的。
雪岸本以为这是悉灼和风滞的过往,她不过就是个局外人,万万没想到悉灼竟然能看见她。
方才悉灼那一剑直接要了继涟的命,这要是刺中她,定会当场灰飞烟灭。
雪岸来不及去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急忙伸手去抓头上的发簪,却不料抓了个空。
发簪不见了!!
就在那把剑将要插入雪岸胸膛的那一瞬间,雪岸只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刻睁眼便又站在了无字碑前。
雪岸顺着她手腕上的那只手看去,正好对上了风滞那双好看的眸子,她没说话,伸手在他的脸上用力地捏了一下,风滞急忙躲开。
“疼!”
“看来这回是真的。”
雪岸刚放下手,又抬眸盯着风滞。“你没事了?”
风滞嗯了一声,顺手拉着雪岸出了大殿。
“你方才可是碰过墓碑?那墓碑上有悉灼残留的怨气,稍不留神便会被怨气吞噬。”
“这怨气竟如此强大,看来你这位师父是真的很想杀了你呀,不过为什么最后躺在这里的是他,还有这满地的白骨,不会都是你干的吧?”
风滞没说话,放开了雪岸的手,径自朝前走去。
雪岸也没跟上去,寻了个台阶坐了下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眼前便又出现了玄色的衣摆。
雪岸没抬头,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走了吗?回来干嘛?”
风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坐在了她身旁。
“悉灼和整个溯游宫的人应该都是我杀的,但具体是怎么杀的,我也不清楚,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这宫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雪岸半撑着下巴扭头瞧着风滞,突然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你就将他们的尸身全部移到了大殿,并且对外隐瞒了此事?”
“当时妖后和悉灼势同水火,若溯游宫的事情传出,妖族大权便会全部落到妖后手中。”
“若是如此,你是悉灼的徒弟,到时候妖后一定不会放过你,风滞,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雪岸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滞,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本以为风滞维护百族安宁,满腔正义,定会像微知那般不懂变通。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风滞和微知完全不一样,而且还很对她的胃口。
在悉灼这件事情上更是杀伐果决,悉心筹谋,看来在寻找元神这件事上,风滞定能帮她不少忙。
风滞僵硬地别过头,抬眼看了看天上。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天色不早了,可以回去了吧?”
雪岸嗯了一声,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大殿中的坟茔。
“继涟也在那里面?”
风滞眼眸低垂没有说话,雪岸权当他是默认了。
若不是和继涟合葬,只怕悉灼的怨气就不止弥漫在这座大殿了。
雪岸取下醉影,屈指比划着捏了个法诀,一道银色的光芒瞬间笼罩在了溯游宫上空,待那道光芒消失,溯游宫内又恢复了雪岸刚进来时的样子。
几个妖侍在宫内不紧不慢地洒扫,时不时还会聊上几句。
风滞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的修为竟增进得如此之快?”
雪岸没回答她,径直朝外面走去。
“我破坏了你的结界,这个障眼法就当是赔你了。”
在修炼这件事上,雪岸本就天赋异禀,这些日子在风滞那里学来的法术,她早就融会贯通了,若非她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就算妖皇站在她面前,她都能接上几招。
可偏偏她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就算都学会了,也顶不了什么用。
就眼前的障眼法,还是借助醉影才使出来的,看来找元神这事不能再耽搁了。
风滞将雪岸送到了房门口,正准备回自己房间,雪岸却开口道:“你体内的禁制,你真不知道怎么来的?”
“是师……悉灼发现后,我才知道体内有这道禁制的,许是从出生就有。”
语罢,风滞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正准备推门,却发现雪岸仍旧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雪岸朝她微微一笑。
“再等等!”
风滞眉头微蹙,刚要开口问雪岸是不是又搞什么事情了,却见绿袖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主上,忘尘将军晕倒了,徊寐公主请青囊妖君来给她诊过脉了,却还是不见醒来。”
风滞看了一眼雪岸,便随绿袖去了纤染房间。
纤染躺在床上,面色温润,气息平和,看不出任何病症,倒像是……睡着了!
“青囊说纤染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这都躺了半天了,却还不见醒,你这阁中的医书典籍徊寐都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找着法子,要是她再不醒来,我今晚也就别想睡了。”
霄羽站在一旁扶着下巴,瞥了一眼愁容满面的徊寐,面色凝重。
雪岸也装出一副皱眉思索的样子。
“纤染将军之前与云须打了一架,会不会是云须做了什么手脚?”
霄羽摇了摇头。“我看云须不像是会在背地里……”
话还没说完,徊寐就没了踪影,霄羽立即跟了去。
“她可不是云须的对手,纤染就交给你们了啊!”
见徊寐和霄羽都走了,风滞才转头盯着雪岸。“她可是你……”
话刚到嘴边,就被雪岸伸手堵了回去,风滞愣在了原地,一旁的绿袖则睁大了眼睛。
雪岸给风滞使了个眼色,才将手松开。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纤染将军可是为了救我才和云须打起来的,我自当亲自照顾她。”
雪岸瞥了一眼绿袖。“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绿袖没走,也没说话,抬眼看着风滞。
“雪岸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风滞冷冷地说了一句,绿袖这才沉着脸走了出去。
这下屋内除了躺着的纤染,就只剩下了风滞和雪岸,雪岸伸出食指,朝风滞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同灵识对话。
“你放心,纤染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而且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只是没办法醒过来,云须害得我们吃了不少苦,我自然也不能让他好过。”
“你要做什么?云须的修为可在你我之上。”
“那又如何,折磨人这件事,比的从来都不是修为。”
徊寐和霄羽气势汹汹地去找云须算账,最终惨败而归,而云须听说了纤染的事情,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依旧每天守在祈生宫门口。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
月光洒在整个听雪峰上,给阁中的一切布上了一层银白,乍一看像是雪后初霁的场景。
而阁中的某个屋顶上,却无端多了两个并肩坐着人影,那两人均着玄色衣衫,几乎与整个黑夜融为了一体。
“你确定云须今晚会来?”
“风滞啊,你得相信姑姑这几万年的岁月从来不是拿来蹉跎的。”
风滞没在接话,低头从瓦缝中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内。
“你是两万岁吧?”
雪岸嗯了一声。“我跟你说过吗?”
风滞眸光微动。“或许是你自己说的吧,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或许……是吧!
雪岸转了转眼珠子。
“对了,你那天是怎么醒过来的?云须那二十一道阵法的攻击,可不是你这小身板承受得住的。”
“说来也奇怪,我醒来之后就发现已经没事了,或许是我体内那道禁制的缘故。”
风滞本是脱口而出,却突然双眸微张。“你怎么知道是二十一道?”
“我既然能习得你妖族法术,听梦族的自然……”
一阵轻风刮过,雪岸和风滞同时朝屋内望去。
风滞只见一个人影缓缓地走到了纤染床边,而雪岸却看得很清楚,那人就是云须。
第32章 偷看
云须低头瞧着床上的纤染,许是因为屋内除了纤染只有他一人的缘故,他没有再掩饰面上的情绪,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
他的眼中是从没见过的温柔,他本想伸手去碰纤染的发丝,伸出的手却顿在了半空中,随后轻叹了一声,收回手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突然有人向他袭来,他立即侧身格挡开来。
“妖君深夜前来,是想趁人之危挟私报复,还是想再打一架?”
说话间,纤染抬手一挥,点亮了屋内的蜡烛。
云须别过目光,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的神态。
“听说……忘尘将军被在下所伤,为……为了不影响两族关系,在下特地来……探望!”
“哦?深更半夜探望,这是妖族的习俗?”
纤染走到云须面前,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妖君可去过听梦族?”
云须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没有!在下从未离开过妖族。”
云须说完便大步离开,纤染眼疾手快,立即拦住了他,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又打了起来。
纤染出招咄咄逼人,云须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处处相让,这让纤染觉得云须根本没把她和整个听梦族放在眼里,连平等过招都不愿。
看纤染脸上带着几分怒气,云须眉头微蹙,寻了个机会就准备离开。
谁料还没走出房门,纤染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手。
他顿在了原地,明显感觉到了纤染手上传过来的温度,却半天没听见纤染开口。
忽听身后闷哼一声,云须转过头,发现纤染面色沉重,正用另一只手扶着额头。
“素水……”
“素水是谁?”
纤染的脑海中正闪过无数零碎地画面,搅得她头痛欲裂,待这些零碎的画面逐渐拼接,她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茫茫大雪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一片雪白。
一棵挂满透明冰晶的老树下,一个约莫十六岁左右的女子两腮冻得通红,却还在紧握着手中的剑不断练习着招式。
她发现身后传来了一声响动,迅速一个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身手矫捷,动作灵敏,却还是被来人轻松躲过了。
那人身姿挺拔,双眼碧蓝,面上如水般平静,在第十招的时候轻松夺过了她手中的剑。
“不错,有长进!”
云须将手中的剑递还给素水,素水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感到高兴,接过剑一句话没说,又回道那棵挂满冰晶的老树下开始练习,练得比方才更加拼命。
云须眉头微蹙。
在素水接过剑的时候,云须本来幻化出了一件披风,却因为她走得太快,没有递到她手中。
“素水,待会儿可能有一场大雪,你别练了,进屋歇会儿。”
“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师父操心了,师父只需记得答应我的事就行。”
云须握住披风的手一僵。
“你是为了那件事,才这么拼命的?”
素水没有回答他,手中的招式越发干净利落,树上的冰晶也被剑气震得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便浸湿了她的发丝。
云须叹了一口气,独自往屋里走去,身后留下一个个沉重的脚印。
在距离屋檐不足两米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一个闪身站到了那棵老树下,握住了素水执剑的手。
“别练了!你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赢我的,不过,赢了山下那棵老槐树也行。”
素水眼前一亮。“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