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远处的微知,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神君……”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霄羽,脑中顿时一片混乱。
她伸手捂着头,看上去很是痛苦。
“疏塘!”
两人同时伸手扶住她,疏塘却挣脱了他二人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雪岸看见疏塘一股脑地往屋里钻,她立即拉住了她,伸手在她的眉心一点,疏塘随即晕了过去。
看着她眉心若有若无的红点,雪岸蹙眉看着风滞。
“这是什么东西?”
解玉正赶来向风滞汇报此事,看见疏塘的眉心,他似是肯定了什么。
“这是一种妖蛊,名为相思蛊,此蛊一分为二,中蛊的两人不管心智有多坚定,都会毫无保留的爱上对方,若中蛊三月之内不行交合之事,便会暴毙而亡。”
“此蛊如何解?”
微知毫无顾忌地走来,似是全然忘了如今天族与妖族之间的关系。
解玉望了他一眼,又看向风滞,见风滞没有表态,他便也没有出手。
“这恐怕只有找到下蛊之人。”
风滞命人将霄羽也打晕了,又将阁中之人全部叫来询问了一遍。
据徊寐所述,疏塘刚到听雪阁便遇见了她,说是来找雪岸的,那时候她和霄羽也只是表面寒暄几句,并不像现在这样。
之后她去了一趟雪岸的房里,出来之后徐娘告诉她雪岸去了桓城,以为她会立即赶过去,谁知道她对此并没有多大反应。
徊寐以为她定是想在听雪阁等雪岸回来,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谁料后面几天她发现自己的王兄没有再出去晃悠,反而经常跟她提起疏塘。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王兄收敛了心性,没想到竟是中了蛊。
可谁会给疏塘的和霄羽下蛊呢?
风滞眉眼一沉,给解玉使了个眼色。“去雪岸房间,看看有没有妖蛊的痕迹。”
虽然过去有些时日了,但只要下过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果然,解玉在雪岸和霄羽的房间都发现了妖蛊的痕迹。
所以那妖蛊,原本不是用来对付疏塘的,而是冲着雪岸来的。
可能是下蛊之人一时疏忽,不知雪岸会突然去恒诚,而正好疏塘这时候来找雪岸,便误打误撞地中了蛊。
故意让雪岸与旁人扯上关系,那定是心悦风滞哥哥的人。
徊寐突然抬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除了梨溶,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刚一出门,正好撞见了梨溶,便不由分说地对她出了手。
徊寐来势汹汹,梨溶一时不察,竟被她手中的鞭子划伤了脸。
见徊寐还不肯作罢,她只好还手,两人便打了起来。
屋内,风滞的眼中生出明显的怒气,众妖侍跪了一地。
“这些时日,都有谁去过雪岸和霄羽的房间?”
妖侍们纷纷摇头,徐娘蹙眉想了想。
“老奴好像看到绿袖从雪岸姑娘房中出来过,但也没怎么看清,而且老奴当时想,绿袖如今在武器库擦拭兵器,应该是我眼花了,便也没有多做留意。”
“把绿袖给本皇带来!”
没多久,一个妖兵便押着绿袖走了进来。“禀妖皇,她正准备逃跑。”
绿袖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风滞瞥了她一眼,眼神冰冷。
“如实招来,留你个全尸。”
绿袖一咬牙。
“没什么好说的,相思蛊就是我下的,你这个妖皇名不正言不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的好兄弟颠鸾倒凤,让你丢尽脸面,成为妖族众人口中的笑柄!”
只见风滞目光一横,绿袖重重地摔到了门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徊寐和梨溶见状,这才停下了手,看着盛怒的妖皇。
“是汾旧让你这么做的吧?本皇饶他一命,他倒是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呀!”
绿袖吐出口中的血。
“呸!你不配提殿下。”
“好一条忠心的狗,本皇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相思蛊的解药,你和你的殿下,都能有个全尸,否则……”
绿袖冷笑。“我既有心下蛊,又怎会留有解药!我只恨一事失了手,让这个小贱人逃过一劫。”
“啪!”绿袖的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整张脸当即肿了起来。
风滞隔空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看着绿袖,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拖出去!碎尸万段!”
这样的人,就算有解药,她也断然不会交出来的。
看着地上拖拽出来的血痕,微知的面上露出明显的不安。
雪岸瞥了他一眼,问解玉:“这妖蛊,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妖蛊虽是妖族之物,但每个人下蛊的手法不同,所以,只有下蛊之人可解,不过……”
解玉扫了屋内众人一眼。
“传说凶兽赤眼马的眼睛,可解世间一切蛊毒,但赤眼马凶狠异常,就算有上万年修为的人,在他手里也是九死一生,而且这还只是个传说。”
解玉说完,微知毫不犹豫,走到雪岸身前。
“看好疏塘,七日之内,我一定回来。”
第95章 红衣
雪岸突然觉得,微知方才的眼神有些熟悉,但是这样的眼神,让她心中生出些许恶心。
他之所以说七日,是因为按照中蛊之日算起,再过七日,正好满三个月。
若他回不来,疏塘和霄羽便只有两种结果。
直接去死,或者清醒之后生不如死。
微知离开后,风滞的目光才落在了梨溶受伤的脸上,他看了徊寐一眼。
徊寐知道误会了梨溶,却半分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
梨溶捂着脸,带着几分委屈看着风滞,风滞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解玉,带上几瓶上好的伤药,送梨溶女君回府好生休养。”
众人离开后,雪岸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抬眼瞧着风滞。
“咱们妖皇,方才很威风哦!”
风滞眼中的怒气还未完全消退。“你还笑得出来。”
雪岸没理他。“你们妖族这相思蛊既然这么厉害,那些妖娘觊觎你这么久,怎么没想着在你身上用用?”
“你……”风滞虽然生气,却还是如实回答雪岸。“妖蛊对我没用。”
“唉!真替那些妖娘失望。”
“雪岸……”
风滞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吗?不管是徊寐还是梨溶,你都无所谓?”
雪岸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伸手环住了风滞的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
风滞一腔怒气轰然瓦解,他伸手搂住那小巧又冰冷的身躯,只希望她能够暖和些。
他心里明白,尽管他尝试过无数次,但这具身体,他捂不热。
第七日的时候,微知果然带着赤眼马的眼睛回来了,离开时的那件银色衣衫,此时已经尽数染上了鲜血。
解玉替疏塘和霄羽解了蛊,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撞在了一旁的桌角上。
雪岸看着被他撞得移了位的桌案,蹙了蹙眉。
世间之人,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疏塘醒来后,得知发生的一切,便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霄羽和徊寐也随之来向风滞辞行,徊寐临行前还特地嘱咐雪岸。
“你要是对风滞哥哥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有那个梨溶,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小心点。”
雪岸没理她。
该走的都走了,听雪阁突然冷清了下来。
风滞给了雪岸一面镜子,雪岸定睛一看,竟是天族的即时镜。
手握即时镜之人,在没有结界的干扰下,便可以看到她想看到的人,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面镜子好像一直在朝奚手中,也不知道风滞是怎么得来的。
“上次去天族,见这面镜子颇为别致,我便拿走了。”
雪岸突然想起什么。
“所以,朝奚知道那晚你去了百宸宫,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即时镜看到的?”
那种事情都要看,还真是恬不知耻!
不过也好,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与别的男子颠鸾倒凤,就算是逢场作戏,朝奚心里也难免膈应。
说起百宸宫的那晚,风滞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你……你若是担心疏塘和微知,便可用这即时镜。”
“担心?”雪岸冷笑。
她的确没想过要疏塘和微知的性命,但她如今不是忆回,与他们再无瓜葛,何谈关心?
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倒是可以。
即时镜中,一个瞎子,遇见了一个哑巴,两人在人族的一个小村子里相依为命。
村民们只知道村里来了两个可怜人,样貌虽好,却一个目不视物,一个口不能言。
没人会将他们与天族高高在上的神君和灵族皇族贵女联系在一起。
微知修为虽高,却敌不过赤眼马,最后只好以自己的双眼与赤眼马做交换。
赤眼马答应他,在他那双眼睛生效之后,才取走微知的眼睛。
所以,妖蛊一解,微知便看不见了,以至于临走的时候撞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他是天族高高在上的神君,一夕之间没了双眼,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狼狈的一面,尤其是疏塘。
他独自离开,在人族的一个小村落隐姓埋名,做一个采摘草药为生的穷酸小贩。
他刚在村里落脚没多久,便遇见了一个自称与家人走散的女子。
那女子是个哑巴,只能通过在他手心写字与他交谈。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微知笑了笑,让她暂时留了下来,并答应帮她找到家人。
他摸索着写了寻找家人的帖子,让小哑巴贴到村口。
村口来往的人多,说不定就会被认识的人瞧见。
可一连过了几个月,仍旧没有人寻来。
而那小哑巴不但不着急,反而生活得很认真,学会了很多生存的技能。
她刚来的时候,不会生火,不会做饭,幸好能够帮微知辨认一些草药,避免微知一株一株的去闻、去尝。
微知本来不喜与她有过多接触,但她知道微知看不见,便对他多有照料。
微知虽是个木头,但别人的好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便更近了些,微知会时不时地坐在屋檐下,跟她说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本是个孤儿,后来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待他很好,在他心里,那个人就如同父亲般的存在。
后来,他的这个父亲生了个女儿。
那个小妹妹长得肉嘟嘟的,还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
他虽比她年长,许多问题还是得向那个小妹妹请教。
在他的心里,他们就是一家人,他答应过那个如父亲般的人,会好好照顾妹妹。
可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人。
小哑巴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却湿了眼眶。
她知道,那是微知的执念。
微知与她进入浮生三境的时候,她没想到以微知的修为,竟然会沉醉其中。
而那幻境当中,不过只是辰启在教导他和忆回读书习字而已。
简简单单的日常,却成了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或许在子虚间的时候,他看见的,也是这样简简单单却其乐融融的画面。
以至于他明知道是幻境,却仍旧不愿醒来。
疏塘想开口安慰他,可一旦她开口,微知便会发现她的身份。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君,定不想让人看见他落魄的一面。
所以她找到微知的时候,刻意隐藏了气息,在人族不能擅用法术,她便一直以小哑巴的身份陪着他。
微知不愿说起自己的来历,对她也没有过多询问。
毕竟凡人只有匆匆几十载,萍水相逢,也不必打听得那么详细。
疏塘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以示安抚,微知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听到微知的那些话,即时镜前的雪岸眉头紧蹙。
忽然一阵银光闪过,雪岸立即收敛了神情,随即追了出去。
身着金色锦袍的朝奚,正负手站在山涧旁等着她,雪岸不屑地瞥了一眼。
“哟!天帝还没死呢!”
朝奚盯着她,眼神深邃,似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知道,我不会死,你的那一剑偏了一寸,避开了要害。”
“哦?是吗?那可能是一时失手!”
“不,我相信,你是故意的。”朝奚朝雪岸走近,语气不再沉稳。
“当年,我刺你的那一剑也偏了一寸,这不可能再是巧合,忆回,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雪岸轻笑。“天帝这苦情戏码,是打算演一辈子吗?”
“忆回,我知道你恨我,但那些都已经是五千年前的事了,你跟我回去,如今我是天帝,没人再敢为难你。”
雪岸好似在认真思考。
“那我跟你回去之后,是我杀了那些道貌岸然的神君,还是再被你们捅成筛子啊?”
朝奚脸上似是带着几分歉疚。“忆回……”
“闭嘴!忆回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被你们挫骨扬灰,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不想让你那么轻易解脱,别给自己加戏!”
“若你实在放不下过去,你尽可以拿我撒气,我绝不还手,但你不能留在妖族呀,妖皇深不可测,他留你在身边,定是别有所图。”
雪岸不禁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涧之间,传出阵阵回声,听得人心头一颤。
“天族将虚伪贯彻到底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啊!你若真有心,那为何不敢以真身相见,只敢弄这么个虚影传话,朝奚,歇歇吧,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朝奚还想再说什么,雪岸抬手一挥,他便消失在了眼前。
雪岸朝身后的树丛望了一眼,遂又收回了目光。
这几天,风滞都没有回听雪阁,徐娘不小心说漏了嘴,似是风滞在为雪岸准备什么惊喜。
雪岸在屋里打坐修炼,也没去找他,直到一个妖侍求见,说是风滞在闻风崖等她。
闻风崖地处偏远,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倒是那满山的野花,开得格外鲜艳。
雪岸不知道风滞在搞什么名堂,非要来这种荒郊野外。
但他既然放下诸事搞这么一出,想必也定有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