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一边说着，一边为欧司野推开了研究所的感应门。
然而他们才走进去，却看见一个高大清俊的身影站在那，身旁站着白叔，二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寒铮哥？”
洛风一怔……
听见脚步声，聂寒铮也侧头看过来，他一身高档手工西装，长身玉立，英俊而成熟。
风衣被他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显然是刚赶回来的。
“小风。”聂寒铮皱着眉头，温淡的语气暗含着责怪，“我让你协助沐姨白叔照顾族人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打电话跟我说？”
“呃……”洛风有些羞愧地垂下眸，抿唇道，“对不起寒铮哥，是我的错。”
聂寒铮又问，“是音儿不让你告诉我的？”
音儿……
这个称呼足够亲密，让欧司野不由朝聂寒铮多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足够让聂寒铮注意到欧司野。
聂寒铮盯着欧司野看了几秒，反应过来这个邪俊的男人是谁——他也是混迹商场的人，当然知道，这是欧司野，是欧尊的亲哥哥！
聂寒铮当即就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由责怪变成严厉，压抑着怒气道，“小风，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你竟然把人类带到这里来……音儿恋爱脑不清醒，你也这么不清醒吗？
前些年你被人类折磨的还不够是不是？你还想族人们被发现，再全都被关起来研究、虐待是吗？”
“呃……”洛风闻言脸色一白，“不，寒铮哥，他是七爷的哥哥，是七爷救了我们，他哥哥肯定不会害我们……”
“放心，我一个人来的。”这时，欧司野出声道，他抬了下手，“我对你们族人没兴趣，更不想研究什么，不用担心，我只是来等我九弟手术成功。”
“手术成功？”聂寒铮冷笑一声，他蓦地抬起长腿走过去，伸手就揪住欧司野的衣领，将他用力地抵向身后的墙面——
欧司野反手扣住聂寒铮的手腕，但显然他不是聂寒铮的对手，这个鲛人族的男人，力气大得吓人。
聂寒铮几乎要将欧司野提起来，他倾身逼上前，笑得极其冷漠、讽刺，“你知道手术的代价是什么么？一个心脏！音儿凭什么要给一个心脏给你弟弟，你弟弟骗她上床，夺她清白还不够，现在连她的健康、她的命都要拿走是吗？”
一个心脏……
欧司野震惊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这就是时云音所谓的「手术很复杂」——竟然是时云音要给一个心脏给欧尊？！
“你们人类男人骗女孩确实是有一手，竟然能让我们族人女孩心甘情愿供奉一个心脏，这个本事，真令人甘拜下风啊。”聂寒铮冷笑道，蓦地松开了手。
欧司野还未站稳，就听见聂寒铮冷漠地道，“刚才白叔也跟我说了，是，欧尊对我们族人有恩，不论他耍了什么手段玩弄音儿的身体。
但这些族人的命终究是他救的，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所以，我也没立场阻止这场手术。”
从这番话里，欧司野听出了聂寒铮的意思——他有权力阻止这场手术。
欧司野虽然不了解鲛人族，但他多少也知道，鲛人族不同于人类，大概是人数稀少的缘故，鲛人族是非常团结的。面前这个叫聂寒铮的男人，应该就是地位最高的族长。
他并没有猜错，聂寒铮是这批鲛人族们共同推选出的族长，他说的话代表绝对权威。
更何况，这家医疗研究所，以及换心脏、换血手术需要的先进仪器，全部都是他的。
而很显然，现在聂寒铮在跟他谈条件。
欧司野开门见山地道，“我九弟和时大美女都注射了药物，手术应该快开始了，耽误不得。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聂寒铮眼神冷漠地看着他，理智地陈述，“音儿是欧尊从禁区拍卖带出来的，他们的相遇，以及发展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一场错误的意外，欧四少，你若是明白人，就应该知道，人类和异族，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跨种族的感情只是错误，怎么可能会有以后？”
“呃……”关于这一点，欧司野没办法反驳。
人类和异族，无论是哪一边，都是不可接受的。
如爷爷所说，父亲和应水瑶，就是因为是人类和异族的错误结合，才会闹成如今这样的悲剧……
“即便手术成功，他们也不应该再继续在一起，世俗也绝对不可能容忍——如果被世人知道，你弟弟的女人是鲛人族，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候，哪怕你们欧家权势再大，也会被世人群起而攻之。”
“所以，手术照常进行，我会让我的族人竭尽全力，用音儿的一个心脏，保住欧尊的命，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体，也算是还欧尊对我们鲛人族的恩情，但……”
顿了顿，聂寒铮掀起眼皮道，“我希望，手术结束之后，他们从此就是陌路人。”
欧司野眯起凤目看向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手里有在深海提取的植物激素，能清空人的记忆细胞，注射成功后，他们再次醒来，不会再记得曾经对彼此的记忆，也不会记得这份错误的感情。这对音儿、对欧尊，都是最好的结局。”
聂寒铮一字一字清晰地道。
既然相遇就是错误的开始，那么现在开始，互不相欠、互不相忆，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始终坚信，音儿和欧尊会产生感情，就只是各种意外造成的一个错误而已。
那么只要删掉这个错误，他们的生活就会各自回归正轨、以后也就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哪怕再遇，也不可能再产生感情。
而此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沐姨惊叫着跑出来，寻找着白叔，“老白，老白你快过来，有意外情况……”
第214章 现在欧尊的胸膛里，躺着时云音的一颗心脏
白叔立即走上前，“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男孩出什么问题……”
“不是，是云音……”沐姨抓住白叔的手，很难得急切地道，“刚才给她注射完药剂，云音一开始没什么事，但很快就开始不停地吐，我起初以为是药物反应，但我刚刚给她照过超声波后，我发现她……”
她说到一半陡然顿住，才接着道，“她怀孕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尤其是聂寒铮，他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就快步走向他们，沉声问，“什么情况？音儿……怀孕？是不是弄错了？”
怀孕，怎么可能怀孕！
鲛人族的女孩非常难以怀孕，这是族人们都知道的。
为什么鲛人族繁衍至今都没有多少人，就是因为鲛人族虽然各方面都进化的非常厉害，但繁殖后代的实在是太低……哪怕是成双成对，都极少有孩子。
比如沐姨和白叔，在一起几十年了，大概是运气不好，沐姨到现在都没能怀上孩子。
“没有弄错，云音确实是怀孕了，应该一个月左右。”沐姨道，和白叔对视一眼，二人的眼底都有着极度的震惊。
云音怀孕，孩子只有可能是欧尊的……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云音竟然怀了人类男人的孩子！
天，这怎么可以……鲛人族和人类怎么可以有孩子……那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种族？半人半鲛？
但他们没办法怪时云音没有做避孕措施，因为她是鲛人族的女孩，竟然能怀上人类男人的孩子，竟然能结合成受•精卵，已经叫人不可思议。
照理来说，云音不可能怀孕才对……
聂寒铮面色如冰，极其的难看。
欧司野率先道，“手术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沐姨皱眉道，“影响……应该很小，我们鲛人女人的子宫构造很特殊，会对孩子有最大程度的保护，除非做流产手术，否则孩子不会流产，只会早产。”
“打掉这个孩子。”聂寒铮蓦地出声道，他抬眸看向沐姨和白叔，“您二位应该知道，这个孩子的种族是什么概念……它如果出生，那就真的大乱了，我们要认为它是人类，还是鲛人族？”
“不能打掉孩子！”沐姨却异常坚定，她厉声道，“寒铮！孩子是天赐的礼物，是神明的寄托，任何生物都没有理由扼杀一条新生命，不管这个孩子是什么奇怪的种族，我们都没资格杀了他。”
“对不起沐姨，是我冲动了。”聂寒铮闭了闭眼，“那您说，现在要怎么做？停止手术，还是？”
“手术没办法停止了，药剂已经注射，已经开始血浆互换了，如果现在停止，他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沐姨坚定地道，“手术继续，至于这个孩子，我会尽力保住，无论如何，我们都没资格扼杀生命。”
她说完便转身走进手术室。
白叔也立即跟着进去了。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
聂寒铮只觉荒唐至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掌覆住了脸。
欧司野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站着没动，抬眸看着亮起的手术大灯，闭了闭眼。
欧尊……
你他妈不是命硬么，森林里那么凶险，你都活下来了。
给我活过来。
等你醒了，我给你道歉，我让你捅我几刀！
“欧四少……”聂寒铮忽然出声道，“你看见了，他们已经惹出多大的祸——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被其他的人类发现，他们一家三口都得被当怪物被攻击、被隔离。”
“嗯……”
欧司野应了一声。
他忍不住想，光说这一点，欧尊是够牛逼。
跟鲛人族女孩也能授上精……真你妈猛。
“音儿和欧尊待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有人知道他们俩的感情，这些人你去处理，催眠或是什么手段，总之让他们忘记音儿和欧尊之间事，我这边我也会处理。”
聂寒铮起身道，“我想，这些事，对欧四少来说应该很简单？”
欧司野对上聂寒铮的眼睛，聂寒铮又道，“如果欧四少食言，对他们两边都不是一件好事，除非你想害你弟弟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欧司野看着他，片刻后，他郑重应道，“好，我会处理好，但……”
他难得如此严肃，上前一步，字句清冷地道，“聂先生，我敬佩你为你们族人的付出、保护。但我也知道你对我弟弟有恨意，但今天之后，我希望你消除这份恨意，以后时云音是你的族人，欧尊是我弟弟，他们是陌生人，而我们也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聂寒铮跟他对视，他也郑重地应允说，“好，从此以后，我不再对欧尊有敌意，只要他不再来招惹我的族人女孩。”
手术进行了几十个小时。
欧司野和聂寒铮都始终守在手术室外，洛风给他们准备食物，但谁也吃不下。
第三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换心脏的过程终于完成了。
时云音和欧尊并排躺在两个手术舱内，脸上都戴着层层呼吸罩，几十根管子插在他们身上，连通着彼此的心脏、器官、血液……
沐姨和白叔三天三夜没合眼，白叔扶着沐姨去洗手，为她脱下带血的手套。
沐姨想到刚刚给时云音手术时的情况，忍不住就低声道，“老白，你有没有发现，云音的身体不像是纯鲛人，她体内有三根输卵管，我们鲛人女人应该只有一根才对……”
“不要说。”白叔握着她的手，给她涂着消毒液，闻言顿了顿，朝身后的鲛人族学徒们看了一眼。
确认没人发现，白叔才极其低声道，“沐儿，现在情况这么乱，你还要说这种事，如果被寒铮或者其他族人们知道，会引起极大的恐慌。到时候，你让云音怎么自处……半人半鲛人，哪边才是她的家？到时候哪边都容不下她。”
“老白，你还记得吗？”沐姨跟他咬耳朵，“之前听族里的老人说，几十年前，我们有个族人女孩，就因为跟人类男孩私通，就因为这个，好像被族人长老处罚禁足了……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听说过，但那个女孩我没见过，只知道她好像姓应。”
“那云音，不会是那个女孩和人类的女儿吧……”
“别猜了……”白叔叹气，拍了拍沐姨的手，心疼地道，“沐儿，我们就装瞎吧，云音也不容易，小姑娘家家，也为族人付出很多了，这种事还是大家都不知道为好……我们就烂在肚子里吧。”
“好。”沐姨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时云音，也是心疼地叹了口气。
洗完手，白叔走过去推开手术室的大门，宣告心脏已经成功换了。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欧尊的胸膛里，躺着的是时云音的一颗心脏。
欧司野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听见动静立即起身，急切问，“他们两个人都没事？”
白叔颔首说道，“两个人现在都没事，手术很顺利，没有出现意外情况，也算是万幸了。”
聂寒铮站在一旁，闻言也松了口气，紧接着皱起眉，迟疑地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第215章 这个鲛人女孩，给了欧尊一次新生的机会
白叔疲倦地道，“孩子暂时保住了，但后续会怎么样还不能完全确定，因为还有八个月左右的观察期，心脏会出现排斥反应，一直等到心脏彻底适配，他们两人才能离开密闭的手术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