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斗篷的白衣男子正在河边等他。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碰面,万师慈甚至怀疑,早在从前,他就见过这名白衣男子。
他以前在万家庄的时候,每年寒食节前后,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来他们村子里,年轻貌美的女人,俊逸潇洒的男子,一个个完美无瑕,浑似美玉。
他们有独有偶,来万家庄拜祭他父亲——仙封开山掌门将离的大弟子,万权一。
万师慈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据说他母亲怀胎的时候,他父亲就被人害死了。
母亲说过,但凡来打听他父亲死因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们只是为了争夺父亲生前掌管的法器——开元锄。
为了躲避恶人,他跟随母亲一路南下,到了柏阳安身。
母亲在城中一户地主家里洗衣做饭,这两天地主家的李霸王死了,母亲在那边的日子轻松了很多,不用再忍受欺凌,可依然是每天大清早出门,很晚才回来,一天给他留两个馒头。
白衣男子知道他过来了,转过身,扔给他一袋子东西,道,“这是酬金,你做到了。”
他的声音真的好听,万师慈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听他说话神清气爽。
万师慈掂着那一袋子东西,心想不可能有这么多铜钱吧,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碎银,登时惊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摸过这么多钱。
从前家里来过那些修道的客人,母亲从不接受他们的馈赠,黄金、白银、法宝、武器,全都被母亲拒绝了。
他提着那袋子酬金,有些不知所措。
白衣男子道,“你替我办事,这是你应得的。”
万师慈咽了咽口水,点头。
斗篷下面,白衣男子似乎笑了,万师慈只能看到他温润的嘴唇,微微扬起的嘴角,漂亮的下巴,心想,他一定是个神仙一样的人,或许神仙都没有他好看。
“第二件事,今天晚上,你将这个,倒入青衣坊王大山的水壶里。”
白衣男子说着,又扔过来一样东西,是一小包纸袋,里面装的像药粉一样的东西。
万师慈将药粉拿在手里,乌溜的眼睛盯着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青衣坊王大山,好巧不巧,正是他的房东,一个恶毒的痞子农人。
万师慈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王大山毒打他老婆孩子,有几次他忍不住想管,被他母亲发现,狠狠地训了他一通。
“多管闲事,你跟你爹一样活不长久!”
母亲很少拿他父亲来说他,一般说到他父亲的时候,总是带着埋怨和恶意。
万师慈不敢再管王大山家里的事情,每次从他屋门口路过,都飞快地跑过去。
今天早上王大山出门干活的时候,他就瞥见王大山屋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二娃和三娃。
“他们真的可怜。”万师慈告诉母亲,“王大山真不是个人。”
母亲道,“天下可怜人那么多,在他们眼里,你也挺可怜的。”
万师慈没有反驳,心里却想,他万师慈虽然没了爹,可不比他们有爹的惨;他们的爹是个痞子,流氓,而自己的爹是个英雄,是仙封的掌门,是将离的大弟子。
白衣男子低头注视着他,道,“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你会拿到第二笔酬金。”
万师慈温吞地答应了。
白衣男子转身便走,他身后背一把重剑,走路时似有若无的气势漫开,衣袂飘飘,像一名与世隔绝的修士,又像是浪迹天涯的剑客,又隐约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如果他爹万权一还活着,那他现在就是仙封掌门之子,也能和他们一样,仗剑行走,行侠仗义,除魔卫道。
不至于连同一个屋檐下面,男人殴打女人,都不能出手相助。
他捏着那包药粉,心里非常明白,这东西倒入王大山的水壶里,会有什么后果。
他每天带着水壶出门,到柏阳城外一间小作坊里工作,据说他在那里是个领头,拿着长鞭,抽打那些干活不专心的农人。
如果他死在那里,他老婆和孩子将不用再忍受他的毒打,万师慈也不用每天听到女人哭泣的声音。
他飞快地跑回家,将碎银子和药粉都藏了起来,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这袋银子,是他杀了李霸王的报酬。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按照白衣男子的吩咐,从万春楼上扔下了一把匕首,那柄匕首便笔直地插进了李霸王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