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听听你自己是怎么想的。”陈老师说,“傅默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要我这个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老师怎么看待你?”
“您要听实话吗?”
“我不听假话。”
“好吧,实话是——我并不在乎陈老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总让人觉得是在笑。但笑,即使都如温和春风,也时常有不同的意味——不容置疑、不会退缩。
陈主任嘭地一拍桌子。
办公室里静默下去。
办公室外的两个人相视一眼。小曾老师挠了挠脑袋。谢亦桐面无表情。
然后两人一起开口了。
小曾老师小声地说,“他们闹得这么僵,咱们是不是不该来碰这个霉头?”
谢亦桐说,“他们讲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小曾老师又挠了挠脑袋。
谢亦桐依然面无表情。
小曾老师只好试探着说,“呃……那,咱们进去?”
谢亦桐上前敲门。咚咚咚。她说,“陈老师,考试考完了。”
陈老师回过神来似的。“喔,你进来吧。”
她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里的僵持气息仍在。但她视而不见,径直把卷子放在陈主任办公桌上,说,“五十六份,收齐了。”
“辛苦你了。他们有没有闹腾?”
“没有,很安静。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明天就是周末,你好好休息,我下周一再给你安排别的事。”
“那我先走了。”
谢亦桐往门走了两步,顿了顿,转过身来对屋子里另一个人说,“傅老师,你不走吗?”
傅默呈笑一笑。“陈老师,还有别的事吗?”
陈老师深深看他一眼。“你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这时,在门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的小曾老师也终于探了个头进来。
陈主任说,“怎么了?”
小曾老师很小心。“陈主任,我想问一问操场什么时候能开门?不开门我课不好上。”
陈主任轻轻叹一口气。“警方明确警告,在接到他们正式通知之前不允许开放操场。”
“噢……”
外面,谢亦桐和傅默呈已经下了楼梯。
傅默呈笑说,“小谢老师,谢谢你救我出来。”
他这人大概对人一向很客气,社交上的礼貌做得周全,一点小事也微笑道谢。方才的情境,他自己分明游刃有余。
谢亦桐说,“陈老师好像不喜欢你了。”
“嗯。”
她若无其事地问,“你犯什么事了?吃饭不付钱,开车不看路,杀人不偿命,还是抢了银行搅动国家经济秩序?”
“我有那么糟吗?”
“假如是吃饭不付钱,那真的挺糟的。杀人不偿命就更糟了。”
他偏过头来看她一眼,一双笑眼在冬阳照耀下隐约有光。“我没杀过人,只是杀了几只虫子。”
“大恩大德。你不杀那几只虫子,那几只虫子就要杀人了。”
“那么,救人救到底,如果以后它们又不知好歹地出现,你随时来找我举报,”他说,“我住在102。周一到周五一般都在。”
“哦。谢谢。”
“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打电话,或者在微信上找我。不要冬天晚上一个人跑出去,很容易感冒。”
“哦。谢谢。”
这时两人已走出了第二教学楼。傅默呈停下脚步。谢亦桐没察觉,走出好几步才发现人不见了,于是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