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浅浅神态随意，将自己说瞎话时的紧张完全隐藏住了，末了还冲着一旁闷头扒蟹的前助理抬抬眉：“你说，是吧。”
“是是是。”前助理应付两句，又低下头开始拆雪蟹腿。
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他中午被沈路遥狠狠踩了一脚，现在要多吃点螃蟹腿给补回来。
“就这么简单？”宋旗看着两人的眼神满是怀疑，他转向前助理的方向，“她请你来演出戏，你就这么爽快答应了？”
见前助理忙着吃顾不上说话，贺浅浅干脆帮他回答：“那可不是演戏，都是真的。他的确是想问沈路遥要五千万，我都跟他说了不可能，他非要试试。”
贺浅浅双手一拍，摊开：“我说什么来着，试试就逝世。你要是只要两千万，说不定沈路遥还真的会放你一马。”
“绝对不可能。”前助理艰难地咽下满嘴的食物，猛灌了两口冰水，“只要我敢出现在她的地界上，哪怕我一分钱不要，她都不可能让我竖着回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句话是宋旗问的。
前助理艰涩地摇摇头：“你们以为就算我躲在国外，她沈路遥就能放过我吗？在贺小姐联系我之前，我就已经被人跟踪一周了。”
“沈路遥派人跟踪你？”这信息贺浅浅还是第一次听，“也就是说，即便你不主动回来，她也有可能把你抓回来吗？”
前助理嗤了一声：“还用得着回来？我就直接死外边儿了。”
贺浅浅撇撇嘴，那这样看来，沈路遥之前陆陆续续给他转了两千五百万，还算好心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前助理把一盘子雪蟹壳倒掉，“你是不是想说，她要是想做掉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还花了她这么多钱？”
贺浅浅被说中想法，只得点头。
“根本不是因为她沈路遥好心！”
一想到这，前助理情绪激动：“这一年多来，我时时刻刻怀疑自己被跟踪，连睡觉都怕睡梦中被人用枕头捂死，夜夜失眠，必须借助药物才能休息。我隔段时间就换个地方，只有在刚刚搬家的时候，我才能有一两天的安宁！”
“可是……”
贺浅浅想说，也是你做沈路遥同伙在先，敲诈巨额封口费在后，恶人自有恶人磨，谁也不冤枉。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前助理先自省道：“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大错特错了，这一年来，我也算受尽折磨。所以这次回来，一是想要跟过去彻底做个了结，二也是想要和沈路遥彻底清算清算。”
前助理说这话时，满脸不甘：“不能只有我日日活在煎熬里，而她却可以过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宋旗从两人的对话中，已经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初两人为了利益结盟，沈路遥通过传和他的绯闻，用巨大的热度获取代言商务，赚个盆满钵满。
之后给了助理一笔钱，让他带着秘密远走高飞。
而现在的结局，说到底是因为分赃不均，助理觉得沈路遥给的少，而沈路遥怕助理没完没了，于是开始了疯狗互咬的环节罢了。
这两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前助理嘴上说已经悔悟，其实也不过是看不惯沈路遥比自己处境好，决定拉她一起下水而已。
宋旗夹了一筷子凉拌裙带菜，可嚼在口中实在没什么滋味。
也不知是凉拌的酱汁没有调好，还是他在听了前助理的话后，没了吃饭的心情。
宋旗放下筷子，靠回了椅背上，面朝前助理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可以指控沈路遥的证据？”
前助理说他在国外遭到跟踪，如果这不是他出现的幻觉，而是事实的话，那就说明他一定保留了什么让沈路遥害怕的东西。
或许是照片，或许是录音……
前助理拿起桌布擦了擦嘴，刻意压低了声音：“慈善晚宴的时候，我和沈路遥交给酒庄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事情是我去办，但主意是沈路遥出的，我担心东窗事发，她将□□的锅都甩我头上，所以就偷偷录音了。”
“还有呢？”贺浅浅问。
“没……没了，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宋旗的眸子沉了沉。
□□的事情，虽说曝光出来会令沈路遥的人品受到质疑，但只要及时撤热搜压水花，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
沈路遥不会只因为这件事，就想对助理下死手。
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宋旗的手指以一种固定频率敲击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压力。
他道：“你若真想让沈路遥付出和你同等的代价，光告诉媒体这个可不够。你也是娱乐圈出来的，应该知道什么样的消息，才能让沈路遥的名字出现在热搜。”
前助理垂着头，没有吭声。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吃了海鲜，又喝了冰水。你脚上的伤……不痛吗？”
冷不丁地，贺浅浅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打乱了僵持的氛围。
前助理试着跺了跺脚：“你不说，我还没觉得……靠，好疼！”
第99章 哭泣的节奏
男人抱着腿，痛得龇牙咧嘴，暗骂了一声草。
贺浅浅顺着他的话：“要不是我们的保镖救了你，你现在已经不知道躺哪块板上了。你对沈路遥仁慈，但她会放过你吗？”
贺浅浅的话，无疑戳中了助理的痛处。
脚上的伤，疼。
但被曾经相处了三四年的人背刺一刀，心里的伤，更疼。
从沈路遥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小糊咖开始，到粉丝千万的视后，再到人气下滑，要靠炒绯闻博眼球来抬高热度。
这三四年来，他一直陪在沈路遥身后。
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患难的感情，最终还是栽在了“钱”这个字上。
纠结了良久，助理双手紧攥成拳，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沙哑：“晚宴的第二天，我用东西丢失为由，重新回到了酒庄。在跟着值班经理看宴会厅门口监控的时候，偷偷拍下了屏幕画面，正好是沈路遥上车的那段。”
宋旗猜到他手里必定掌握着沈路遥致命的把柄，却没想到，竟然会是早已经被覆盖了的监控视频！
宋旗有些迫不及待：“视频现在就在你的手机里吗？”
前助理打开手机，查找云端：“为了防止丢失，我把东西都上传到了云端，随时可以下载下来。”
贺浅浅和宋旗相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一半。
“滋滋……滋滋……”
就在前助理查找视频的时候，宋旗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备注，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冷峻起来。
想了想，还是不接为好。宋旗食指滑动红色的按键，直接挂断。
——
“他不接我电话！”沈路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经纪人的脸色也变了，冲着沈路遥就是一通抱怨：“瞧瞧你做的这些个破事！老老实实拍戏不好么，安安分分经营你的人设不好么，非要去碰瓷宋旗炒绯闻！他也是你能惹上的人么？”
沈路遥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又被经纪人火上浇油说教一番，直接爆发：“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当初这么做的时候，你不也是默许的吗？”
“我……”经纪人被怼得说不出来话，“好，好，我说不过你。但是你现在必须找出来是谁劫走的人，我会尽全力和媒体那边打点好，将所有可能的负面消息全都压下去。”
见经纪人先服软，沈路遥也收敛了点自己的火气，重新打开手机：“我再给宋旗打个电话，如果那家伙真在宋旗手里，就麻烦了！”
——
“滋滋……滋滋……”
宋旗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上一次宋旗挂的太快，贺浅浅的视线也没往那边瞟。
电话再次打来，贺浅浅猜测打电话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毕竟两次看见来电备注时，宋旗的脸色都会变得十分难看。
手机震动了很久，宋旗的手指悬停在屏幕的挂断键上，迟疑着没有按下。
“你不接吗？”贺浅浅问。
连着打两次，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你觉得……”宋旗拿起手机，翻转手腕让屏幕对着贺浅浅，“我接，还是不接？”
贺浅浅看清上面的名字，脸色一僵。
但也只是片刻，贺浅浅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用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接吧。听听她怎么做最后的挣扎。”
前助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顺着贺浅浅的视线，看见了沈路遥的名字，脚背又开始隐隐作痛。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前一刻，宋旗按下了接通和免提，将手机放在了三人中央。
“说吧，什么事。”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沈路遥已经快要对拨通宋旗的电话不抱希望了。
却没想到在她几乎要挂掉手机的最后一秒，听筒里传来了宋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宋……呃，宋导，我是沈路遥。”
“我知道。”宋旗的声音带上点不耐烦，“直接说事，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沈路遥急忙回道：“有事！有事！”
沈路遥想直接开门见山问那该死的家伙是不是在你手里，但一想到自己有求于他，不得不放柔声音：“我是……想向您打听个人。”
“不用拐弯抹角。人，的确在我这里。”
宋旗直接开门见山，他有自信，就算告诉了沈路遥，凭她的本事，也断然不可能再把人抢回去。
沈路遥心里一咯噔，事情果然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她不得不把姿态放得更低：“宋导啊，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要不咱们现在约个地方，当面谈吧。”
宋旗语气冷漠：“误会？是指你威胁我换掉贺浅浅，用你做电影女主角？还是指你刻意引导舆论，污蔑贺浅浅的清白？”
宋旗没发现，他连问的两个问题，都忽略了也同样受到舆论冲击的自己，只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宋导你听我说，这些都是大众的误解！我来解释，我直接发微博把我们俩的关系解释清楚。女主角我也不抢了，一切都听您安排，行不行？”
“我们俩的关系？”宋旗冷笑，“我们俩有过关系吗？”
“没有，绝对没有！闹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之前的助理出的主意，他满嘴谎话，你千万不要相信……”
前助理听着沈路遥果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往他头上甩，还说他满嘴谎言，直接怒从心头起。
冲着手机吼道：“你放屁！姓沈的，亏我还有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很好，很好！”
沈路遥没想到前助理竟然就在宋旗旁边，还把她的话都听了进去，心下更加慌乱。
她不知道助理到底跟宋旗交待了多少，急出了一脑门汗：“宋导，你不要听他的，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为了钱，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人不能信啊！”
不信他，难道还能信你么？
贺浅浅翻了个白眼，在心中腹诽。
要不是系统早就告诉了她真相，或许沈路遥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就真的把她唬住了。
说到白眼狼……贺浅浅看向屏幕上的“沈路遥”三个字，冷哼一声。
借着系统发迹，转头就虐猫，企图将系统消灭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
应该没有人，比你沈路遥更适合“白眼狼”这个称呼了吧。
“宋导……”沈路遥嘴角向下一撇，连声音里都带着楚楚可怜的哭腔，“你真的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被他们逼迫，不得不这么做的。”
宋旗的身子往前坐了坐：“你是说，传绯闻也要，抢角色也好，污蔑贺浅浅也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们逼你的？”
沈路遥鼻尖一酸，眼泪瞬间充盈眼眶，沿着脸颊一颗颗滑落下来，柔弱道：“唔……宋导，我真不想这么做的，唔唔……您一定要体谅我，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美女声泪俱下地倾诉，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忍不住动容。
贺浅浅不由得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宋旗，不知道他会不会心软，放过沈路遥。
另一边的助理听了沈路遥的辩解，拼命摇头：“假的，都是假的，都是这女人演出来的！”
只是这样的辩解，在美女的眼泪面前，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宋旗沉默良久，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伸出手，将手机拿回到自己面前，对着手机底部的麦克风，严肃道：“沈小姐，看来我无法选择你作为电影女主角的理由又增加了一条。”
“什……什么？”沈路遥不明所以地抹了把脸上的泪。
贺浅浅也奇怪地看着宋旗，对他接下来的话十分好奇。
宋旗顿了顿，开口：“因为你的哭戏，实在是太烂了。”
沈路遥嘴角抽搐，连哭声都断了。
宋旗认真地解释：“哭戏也是有层次的，一开始的隐忍不语，中间的小声啜泣，最后的崩溃爆发，层层递进，才会让听众共情。哪怕这时你说的是谎言，我也会不自觉相信个三五分。”
最终，宋旗给出了沈路遥哭戏的点评：“你今天的隐忍够了，但爆发点过于突兀。就希望争取更多的同情，为了哭而哭，听上去让人觉得……假。”
一场关于相信我，还是相信他的争论，突然变成了演技考核现场。把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愣。
贺浅浅闭了闭眼睛，先把宋旗的一套哭戏层次理论记在脑海中，然后再看向手机的方向，为宋旗并没有相信沈路遥的鬼话松了口气。
沈路遥被宋旗的一通与今天的事情毫无关系的话给打乱了哭泣节奏，索性也就收了眼泪，不装了。
直接谈条件：“宋导，咱们有事好商量。什么条件，你随便开，我能给你的，那个人渣绝对拿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