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孟小柔大喝一声,“快醒醒啊,起火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抱起半人高的水桶就往起火的方向冲。
一脚踹开房门,对准被点燃的角落,将一桶水哗地全倒了上去。
孟良最先听到孟小柔的声音,摇醒妻子,一手搀扶着,另一手抱起女儿就往门外跑。
就在他刚冲出屋门的那一刻,忽然挂起了一阵大风,差点就要压下去的火苗趁风而上,瞬间蹿高,包裹住了整面院墙。
孟小柔还想要再去后井打水,被孟良伸开胳膊拦下了。
“不要去,危险!”
土坯房的墙体混杂着麦麸稻草,一旦火势蔓延开,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孟良话音刚落,火舌顺着墙面攀爬,很快将整座房子都笼罩在火海中。
被大风卷带着,一股热浪袭面而来,孟小柔拖着空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土坯房在冲天的火光中坍塌殆尽。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像是没能保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满心都是快要溢出的心疼与自责。
“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能早点发现……”
孟小柔口中喃喃念着,手上一松,空桶无力滚落。
“不对,这不对!”孟小柔蹲下身低吼,懊恼地捶打着脑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
“轰”地一声,半边墙体倒塌。
支离破碎的瓦片迸溅到孟小柔脚边,看着一点点被烧光的房子,她忽然意识到,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时间,是时间!
如果土房子在此刻被烧毁,那么母亲日记里的照片又是从何而来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过去,所以招来了惩罚吗?
孟小柔使劲闭了闭眼,头疼欲裂。】
这场镜头拍了多久,宋旗就担心了多久。
看着镜头里不断坍塌的土房,他紧握着对讲机的手心满是冷汗,牙齿紧咬着,生怕现场会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一切终于安稳结束。
“卡!赶紧灭火!”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宋旗立刻对着对讲机喊道。
自己已经先灭火的人员一步,冲到了还在火海中的土房前,指挥着演员撤离现场。
一靠近火场,一股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热辣的劲风冲面而来,吹得宋旗睁不开眼。
但身体下意识挡在了贺浅浅与火海之间,虚揽着贺浅浅的肩膀,带她躲去了较为安全的地方。
另一边,两支高压水枪立刻跟上,一支对准起火点,一支对着屋顶,很快便将火势压制了下去。
等大火彻底熄灭,土坯房只剩下了半边。墙体被高压水枪冲洗着,像一坨倔强挺立着的烂泥。
这座土坯房,是宋旗按照母亲日记里的照片还原的。
由于当时年纪太小,宋旗并不记得自己在土坯房中生活的时光。
但当这座一点点建起来的房子,一瞬间化为灰烬,宋旗远远看着,心中满是难以言说的情感。
贺浅浅偏过头,看着宋旗迎着水枪里播撒下的水雾,又映照着微弱火光的侧脸,忽然就读出了他眼中的情绪。
……似乎,是在怀念。
火星已经彻底熄灭,水枪也终于停了,只剩烂泥一样的墙体上翻滚冒着青黑的浓烟。
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最后还支撑着的墙体已经从断裂处渐渐倾斜。
等发现时,一整块墙板已经重重砸了下来。
“危险,小心!”
首先发现的工作人员大喊一声,还好演员们早已经撤开,没有被墙体砸中。
但变故来的突然,在土墙砸下来的瞬间,屋内的所有东西都压成了碎片,一砸溅起来数米高。
宋旗眼见着一片灰黑的东西直冲着贺浅浅的方向飞去!
来不及提醒她,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选择,飞扑到贺浅浅身前,将她严严实实拢在了怀中。
贺浅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黑,就被一股大力抱住了身体,暖意顺着怀抱涌到四肢百骸,更顺着脖颈涌上了她埋在男人心口处的脸。
“你干嘛……”
贺浅浅还没来得问后面的话,身体忽然被带动着一晃,紧接着就听见头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贺浅浅惊觉不对,推开了宋旗的怀抱,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依旧带着笑容的脸。
宋旗的忍下肩膀的疼痛,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是嫌我的怀里不够暖和吗?”
没察觉出异样,见宋旗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贺浅浅撅起嘴,嗔怪地瞪他一眼:“戏精。”
宋旗哈哈笑了两声,刻意藏着受伤的后肩,不让贺浅浅发现。
没成想,工作人员发现了宋旗后背一片血红,直接惊叫出声:“宋导,你受伤了!”
受伤?
贺浅浅心下一沉,所以宋旗刚才是……在保护她吗?
贺浅浅想要绕到他背后查看伤势,却被宋旗左躲右闪避开了。
把贺浅浅逼得急了,她终于冷下脸,低吼一句:“转过来。”
声音带着浓浓警告的意味,但也混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心疼。
宋旗从没见过贺浅浅这么严肃的神情,像是自己再这么闹下去,就要彻底爆发。
不敢再糊弄,默默转过身来。
还弱弱地跟上一句:“其实没什么的,也不疼,让医生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
没什么……
这还叫没什么!
贺浅浅看着宋旗后肩处已经被完全划破的衣服,和里面露出血污覆盖的伤口,又气又急。
第一次爆发出了怒吼:“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知道心疼吗!”
话刚出口,连贺浅浅都被自己的这番情绪失控的怒吼吓住了。
跟组医生接到消息立刻就跑了过来,快到两人附近时,忽然听见了贺浅浅的吼声,吓得停住了步子。
贺浅浅深呼吸几口,试图平复慌乱的心口。
可那里跳动着的,不光有因为自己才令宋旗受伤的自责,还有一种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愫。
好在医生反应了过来,站到宋旗背后,打开医药箱,拿出剪刀剪开伤口附近的衣服。
宋旗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眼睛落在贺浅浅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上,眼尾氤氲着满足的笑:“你在担心我。”
“少臭美了!”贺浅浅抬高音量,努力否认,“我只是怕你重伤不愈,耽误拍摄进程!”
只是这个理由,不光宋旗不相信,就连贺浅浅自己也再难以骗过自己了。
宋旗的肩膀受伤,需要静养。
工作人员干脆就把他轰出了片场附近住宿条件简陋的土房,像丢个烫手的山芋似的,把宋旗打包扔进了贺浅浅的宾馆套房。
“伤口缝了针,长好之前不能沾水。早晚各换一次药,消毒的、消肿的、还有口服消炎的药我都放在这个箱子里了,还劳贺小姐你多费心了。”
贺浅浅接过小药箱,朝医生点了点头。
关上房门,转过身,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从没离开过的人。
为了方便穿衣和换药,医生干脆剪掉了宋旗上衣的一只胳膊。
肩膀上的纱布缠了几圈,只能勉强遮挡部分皮肤,还有大半露在外面。
贺浅浅想要仔细研究一下包扎手法,却一眼就瞧见了他大臂上,一道深长的疤。
鬼使神差的,贺浅浅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那道疤上,轻声问:“这是……怎么来的?”
第113章 美好的气氛
胳膊上传来冰凉凉,柔软的触感。
宋旗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回忆过去:“车祸骨折,打钢钉时留下的。”
那么轻松的语气,说出的却是一些沉重的话。
贺浅浅记得那场车祸。
当时宋旗被私生粉追尾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好几天,各路明星纷纷发文谴责私生,为宋旗加油应援。
贺浅浅看新闻上的照片,只知道宋旗的车子被追尾后偏移了行驶方向,撞向一侧外墙,导致车头及驾驶座受损严重,连安全气囊都弹撞出来了。
却没想到宋旗的伤势会严重到打钢钉的地步。
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贺浅浅猛地回过神来,触电般收回手指。
宋旗浅淡地笑了笑,耸耸半边肩膀,自嘲道:“伤口早就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开车就会心慌手抖的毛病。可惜了那些我年轻时收集来的好车,一辆也开不上了,只能放在地库里落灰。”
宋旗的语气中,三分调侃,七分认真。
倒让贺浅浅想起了录制《漫险》番外时,宋旗坐在进货要用的面包车里,宁愿插科打诨、死皮赖脸,都不愿意去驾驶座的样子。
当时他只说是太久没有开车,原来竟是这样的缘故。
“我有驾照。”
良久,贺浅浅终于有了回应。
宋旗抬起眼角,视线落在贺浅浅沉思着的脸上:“你是想……兼职当我的司机吗?”
屋内的气氛因为宋旗的这句话,变得暧。昧起来。
就连他自己的眼前,都已经浮现出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和单手握方向盘的贺浅浅十指相牵的画面了。
贺浅浅想了多久,宋旗就期待了多久。
或许过去了两分钟,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似乎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贺浅浅转到了宋旗面前,一脸郑重地深呼吸口气,回答道:“我是说,我最近攒了点钱,你可以便宜卖一辆给我。”
满心期待的宋旗听到后一愣:“……”
“什……什么?卖车!”
他感觉自己不光是肩膀受伤,或许耳朵可能也出了点问题。
不然为什么会在这样暧。昧的情境下,竟然能听到这么煞风景的话啊!
贺浅浅以为宋旗是怕她付不起钱,还手忙脚乱地打开银行卡余额的查询短信,举到宋旗面前:“你看,我有钱的。说吧,你手上最便宜的车多少钱?”
贺浅浅昂着头,像是富婆举起了带满宝石戒指的手指,炫耀着自己丰厚的家底。
宋旗看着屏幕上的六位数,再看看贺浅浅一脸“不差钱”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气,是她不解风情,满脑子都是铜臭气。
笑,是她这点钱,只够买台他车子的发动机。
若是在两人相识前,贺浅浅对他说了这样的话,宋旗一定会觉得这个家伙要么不懂车,要么就是在戏耍自己。
但现在……
宋旗按灭了手机屏幕,展颜笑道:“好啊,那就把我最便宜的一辆车卖给你。等电影拍完,回去就签合同。”
“嗯!”贺浅浅重重点头,十分满意这个约定。
甚至还觉得自己帮了宋旗一个大忙,解决了他车停在地库落灰的问题。
有了开新车的期待,贺浅浅对完成提前结束拍摄的系统任务更加迫切了。
她走去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小茶几上的台词本开始细细揣摩。
可是揣摩中,一个奇怪却越来越清晰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像是她时灵时不灵的直觉,在此刻异常喧嚣——
宋旗遇到车祸。
可孟小柔也正是因为从天桥上跌落,遭遇车祸才穿越到了日记中。
贺浅浅突然回忆起土坯房在火海中化为灰烬时,宋旗远远看着的表情。
那眼神并不像是导演看着一点点坍塌的道具。
而像是长大后的游子,在思念着遥远又不可触及的过去。
孟小柔……宋旗……
贺浅浅摇摇头,甩开自己乱糟糟的想法,将注意力努力集中在台词本上。
那些文字明明看了一遍又一遍,旁边也做着不同颜色的笔记。
但是不知怎的,本该烂熟于心的台词,此刻却十分陌生,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
“你……”贺浅浅想了想,还是合上本子,试探着开口。
但正在此时,宋旗的手机响了,将贺浅浅的细弱的声音覆盖了下去。
宋旗接起电话,说是片场布置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他立刻过去。
于是贺浅浅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宋旗就已经笨拙穿套好衣服,出门往片场去了。
房间的门关上,贺浅浅最后一丝想探究的心情也散了。
算了。
贺浅浅舒了口气,自己只是个演员,不应该多这些心。
直到晚饭时间,宋旗都还没回来。
贺浅浅独自走出房间,坐上电梯,去楼下的餐厅。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
这几日宋旗都会与她一同去往餐厅。
可突然少了一个人,与电梯里遇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的,就只剩下贺浅浅一个。
贺浅浅倒还觉得没什么,反而是工作人员的手还按在电梯开门键上,往电梯外张望,以为宋导很快也会过来。
贺浅浅好心提醒道:“后面没人了,这层就我一个。”
“啊……哦,哦。”
工作人员赶紧松开手。再按一会儿,电梯的超时提醒都该响了。
贺浅浅打好了饭就坐在了固定的角落位置上。
即便宋旗不在,大家也都有默契地不走过去。
等夏雷牵着女儿一进到饭厅,就看了贺浅浅一个人坐在窗边,格外落寞的背影。
甜甜拽了拽爸爸衣服,指着贺浅浅的方向,踢踏着脚,激动大喊:“爸爸,容悦公主终于落单了,我想和她一起吃饭!”
甜甜选好菜,搂着自己的小碗,拽着自己爸爸衣角的小手迫切得不行,差点把夏雷的衣服扣子都给扯开。
像小牛犁地一样,甜甜拉扯着夏雷走到了贺浅浅的座位附近。
但当距离“容悦公主”只剩最后几步远的时候,小姑娘反而矜持地松开了手。
“怎么了?怎么不过去?”夏雷跟着她停下脚步,疑惑地问。
甜甜忽然在原地转身,左顾右盼,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小声问爸爸:“那个奇怪的叔叔不会过来了吧。”
夏雷还思索了一下奇怪的叔叔是指谁:“你说宋叔叔?他在片场呢,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那就好!”
甜甜偷笑着点点头,重新迈开小短腿,蹦跳着冲到贺浅浅对面的座位前,一屁。股跳坐在上面。
贺浅浅正喝着碗里的汤,抬头间,冷不丁看见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托着腮,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一眨不眨,像是被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