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下！”
当着护工、佣人的面，倪曼在大门口被吼了，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委屈，脸色不太好看。
“我们家的少奶奶是给你吼的？”不知什么时候樊夫人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已走到他们身边。
她摸摸倪曼的小脸，回头对护工们说话，“从不愿大声苛责你们，为的是你们对我儿子好，能够尽心尽力照顾他。今天你们站在这里，我未来儿媳妇蹲着给他穿鞋，他们俩情绪不好，不愉快了，你们还站在这里，我樊家是花钱请你们来看剧的么？”她声音不大，甚至是有些低弱，但门口玄关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护工看到樊夫人走过来，已经下意识低下头弯腰，听完夫人训话，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马上跪下给书臣穿鞋，动作熟练轻柔，显然专业技能非常过硬。
“阿姨，是我手笨。”
她摆摆手不要她再自责，“你到我们家来，现在是尊贵的客人，以后是我的亲人，服侍人穿鞋这档子事，永远也不需要你做。”夫人说完再没看书臣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小曼，对不起，我，我不是真的想凶你，我……”是他自己身子没用啊，脚变形的厉害，连只鞋子都穿不上。有点抖，有些凉，带着试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倪曼的手，他怕她生气不理自己。
“我手笨，不会照顾你，是不是把你弄疼了？”女孩子已经红了眼眶。
“我这条腿都没用的，还因为它让你受委屈……”他抬手用力砸自己的腿，被倪曼一下子抱住了手臂。
“正要去医院呢，你还发脾气，你想心疼死我？”
“不是发脾气，是我讨厌自己。”他跟自己病弱的身体生气，满心的疼爱她，能做的却极少。
两位护工把书臣抬到车上，一路他都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自己的女孩再受一丝丝的委屈。倪曼知他久病，身体精神都虚弱无援，因而脾气未免不好，完全没有生气介意，但她柔声说明后也并未一直劝解，是想看看书臣有没有能力，自己可以排解多少忧郁。
再次来到医院，一切已经轻车熟路，约好了医生，甚至护士也大多熟识，书臣无奈叹气，“我大概是离不开医院的命数。”
“不只是你，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医生。”她哄他还是比较走心，旁边的医生都笑了。
“两个多月不能活动，把二少憋坏了吧？”医生手法熟练，很快取膜成功。
倪曼亲手帮他整理衣裤，医院不如家里温度高，她担心他着凉。他抓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凝结、滚落，书臣默默忍着疼，靠着护工的扶持才坐的住，身子轻轻抖着，瘫腿却一动不能动。“一个多月已经瘦了这么多，三个月以后会萎缩成什么样子啊？”
“可以慢慢练回来的，不能心急，伤要慢慢养，你这么年轻，留下病根才是最糟糕。”医生对书臣真的很好。
新的固定支具很快做好，医生叮嘱了好多注意事项，倪曼默默都记在心里，才离开了医院。
“不回家么？要去哪里？”车窗外的景色看着不是回去的路，她小声问他。
“我想去看海。”声音忧郁，倪曼完全没可能拒绝他。
“还好今天穿的蛮多，不可以时间太久，着凉生病了我的罪过就太大啦。”她像个唠叨的小妈妈，看着书臣身上的长羽绒服略微放下了心。
冬天的海岸线几乎无人，景色却是与夏日里的椰风与比基尼风不同，别有一番萧瑟孤寂之美。
书臣请司机帮忙，拿一把轻便沙滩椅，他坐在轮椅上受不住松软颠簸的沙滩，是被两位护工抬着来到海边的，安顿好自己和沙滩椅，他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并排坐着，看了一会儿海，海天一色，浪卷礁石，只几分钟书臣拉着她的手，磁性的低音又带着些暗哑，“小曼，小曼……”
“书臣，我在呀，怎么了？”她已经起身，搂着他的肩，又给他仔细理了理围巾。
“你会不会后悔？我不能走路，不能为你做的事，不能与你一块儿体会的人生，会越来越多，我……我很怕，你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后悔与我在一起。”
“书臣，你看我是一个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么？”
他摇摇头。
“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变心，不再爱我了么？”
他更迅速的摇头，“不可能。”
“你能不能走路，并不是我们相爱与否的决定因素。三观契合，互相欣赏、理解、吸引着才是我们能在一起的关键，你说是不是？”
“我的心，像这礁石那样坚定，可我的身体……”他的嘴被她冰凉的手给捂住了。
“会好的，会越来越好，不要放弃。”她看着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纯净的眸子，那里面有她的影子。“海枯石烂，至死不渝我真的说不出，但我从没想过除了你之外，要换一个爱人。相识之初我已知你不完美，但我23年的人生里只有你能令我被吸引，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我不愿意离开你，我也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不善于表白，更不爱表达情绪的倪曼，她的话，字字都印在了书臣心里。
“谢谢你，我的宝宝，你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很多爱，我会一生一世爱你，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今天，蓝天大海，阳光沙滩都是我誓言的见证，请收下我的戒指，嫁给我吧。”激动到手抖，他亦不肯松开她的手，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一个银丝绒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枚璀璨发光的钻石戒指。“等我的腿再好一点，一定要补上我的膝盖，我的下跪求婚。”书臣眼尾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痴痴的望着她，充满了期待。
倪曼猜到了他是有心事，也许还有话想对她说，但她万万没想到是求婚。嫁给书臣，她是愿意的，如果没有樊氏集团的案子，她也许会更加期待未来，不过很遗憾，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