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哥。”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因为肩膀被人捏碎了般疼痛。
陆北炀松开,脸上的笑云淡风轻,好看的眼里却冰冷彻骨:“去那边聊聊。”
琴声逐渐进入尾声,姜念努力不去看台下,可控制不住记忆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钢琴、奖杯、车祸、病房……还有妈妈那张苍白美丽的脸。
如果她没有参加那个比赛,如果她从来不会弹钢琴,那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浓浓的无助感包裹着全身,自责、愧疚铺天盖地涌来。
她瞥了眼台下的目光,她真是讨厌极了这种成为所有人视线焦点的感觉。
她缓缓垂下头,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法式刘海,在清澈的瞳眸下落下一层阴影,像是挥之不去的阴翳。
姜念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四肢骸骨冰冷麻木,她十指僵硬,忽略掉那几个弹错的音,咬着牙弹完最后的部分。
总算结束,一滴湿润,洇染了雪色的裙摆。
……
姜念感到一阵恶心,在洗手间吐了好久,眼泪像决堤的湖水,怎么也止不住,她把冷水浇在脸上,平复了许久,才走出洗手间。
害怕碰见别人,她特意去的文化馆最里面的洗手间。
这里人少安静,灯光也很暗。
姜念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金属擦响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
身形高大清瘦的男生靠在墙头,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点火星若隐若现,他薄唇吐出烟雾,这幅样子颓丧又慵懒,像是人间堕落的神明。
“陆北炀?”
姜念认出他,注意到他脸上不知为何添的几道红色的伤痕,衬得他肤色更显冷白,隐隐的肃冷倨傲。
“你怎么受伤了?”
男生薄唇微抿着,盯着她看,沉默着。
像是暗夜蛰伏的凶兽,盯着猎物。
姜念一步步走近,小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从小包包里拿出手帕,见他不为所动,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她,深邃的瞳孔里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踮起脚,轻擦他嘴边的血渍。
陆北炀看到小姑娘眼尾的绯红,心里一紧,眸子微眯:“哭过?”
姜念嗯了声,眸光闪动了下,轻声说:“……有点感冒,在洗手间吐了会儿。”
男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想说便没再多问。
小姑娘动作轻柔,他像只乖顺的大型犬科动物,垂下脑袋,配合她的身高,眼前这一幕和记忆深处的场景渐渐重合——
那是个夏天,那天的风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陆北炀读初二,在市文化馆三楼参加少年组空手道比赛,他赢得金牌,银牌是同年级的另一个人,他嫉妒在心,言语挑衅。青春期的男孩都争强好胜,陆北炀接受了他的挑战。
路过二楼的时候,那里也在举行少年组钢琴比赛。
女孩穿着纯洁无瑕的公主裙,在舞台上绚烂夺目。
如果说这匆匆的一眼,让男孩惦记了好多年,那么再次的相遇,注定了他余生都将沦陷。
对方约了他在小巷子里见,男孩没想到他出尔反尔,还叫了一帮兄弟堵他。
寡不敌众,男孩终究败下阵来,在被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巷尾传来一阵稚嫩清脆的声音:“别打了!”
见有人来,那群小混混仓促逃离。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妈妈,女人递给她创口贴和一张白净的手绢,温柔点头。
小女孩提起公主裙,像一只小蝴蝶向他跑来。
那时候他比小女孩高不了多少,稚嫩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淤青和伤痕,他蜷缩在墙角,不太愿意给她看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你别害怕,坏人都被我们赶跑了。”
小女孩的声音温柔悦耳,安抚又治愈,男孩缓缓抬起头,看到她不怕脏地蹲在面前,把OK绷贴在他的膝盖上,还从毛茸茸的兔子小挎包里摸出一颗奶糖,甜软地笑道:“哥哥别怕痛,吃了就不疼了。”
她卷翘的睫毛像蝶翼一样,金色的阳光在上面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这是一双纯澈又漂亮的杏眼,他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眼睛。
视线往下,小女孩纤细的腰侧贴着的选手牌还没取——七号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