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芝这样实诚地说完,能见到一两位夫人稍微收敛了不友善的神色。
但仍有人抓着把柄不放,暗暗嘲讽道:“是啊,在姚夫人的赏菊宴上已经见识过了,乔夫人是尤擅女红的,简直都能去织女坊寻一份差事了。若乔夫人肯发扬手艺,我一定捧场。”
虽女红是女子八雅之一,但这些高门贵女显然更以擅琴棋书画茶学香为荣。少有人会钻营女红,毕竟她们能用钱财买动她人为她们做绣活,不必亲力亲为。
方才这话的讽刺意味很重,甚至引得一些人掩扇笑了起来。
若是乔芝脸皮薄,恐怕就该难堪到说不出话来了。
可乔芝微微一笑,认真劝道:“王夫人听我一劝,这话可莫要再说了。说句玩笑话,若我去做了那绣娘,王夫人恐怕也不敢穿呢。”
那出言挖苦乔芝的王夫人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其她人也有些诧异,好奇地望着乔芝,不知她要说什么。
停顿片刻引起注意后,乔芝才慢慢说道:“我所学的针法,名为套针法,所用更是套针法中的双套针。这么说恐怕各位有些生疏,双套针法又名‘凤凰针’。”
“凤凰针”这词一出来,王夫人就笑不出来了。
双套针法因其绣出的色彩接洽犹如凤凰羽的色泽一般梳顺,尤其适合刺绣凤凰,而被称之为“凤凰针”。
因此,早在前朝时,就已被皇帝下令,唯有太后、皇后之尊,才能配享“凤凰针”刺绣的衣裳。并且此针法常被用来绣皇后正式场合所穿的翟衣。
寻常百姓家仅能使用“凤凰针”所刺绣的物件,如手帕、团扇等。
王夫人方才说,若乔芝去当绣娘给衣裳刺绣,她便要捧场穿她绣的衣服。
可不就是明着犯了忌讳?
这下可好,王夫人搬起石头想砸乔芝,最终却砸了自己的脚,还砸得不轻。
她只好讪笑道:“乔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当真,我只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你贵为威远候世子夫人,怎可能去做绣娘?”
目的已经达到,就要适可而止。乔芝也笑道:“正是呢,那必是不能的。是我误会了,还请王夫人见谅。”
不过就算乔芝张弛有度、主动揽错,其她人也不会觉得乔芝有丝毫问题,反而还会因此高看她一眼。
只是如此衬托下来,王夫人输了面子又输了里子,还不敢有任何怨言,真是脸面都丢尽了。
与乔芝离得并不远的侯夫人将这一场针锋对决听了去,才发觉自己这位儿媳竟还有些口舌厉害。
侯夫人出身高贵,自幼过得顺利,没经历过什么腥风血雨,也就空有一身清高的脾气。
嫁入侯府后,面对因自身出身低总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雷老夫人,及复杂的四房妯娌,没少受过话里带刺的排揎。
她明面不能生气,又不会巧妙应对,常只能闷在心里。因此有些敬佩会说话的人。
儿媳乔芝对内性子温和,对外该捧该杀手腕得当。侯夫人原本对她有些冷淡的态度不禁有了些微微的转变。
年轻夫人们这头,因为方才的事,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乔芝识趣地站起身来,带着丫鬟外出,借着去净房的由头避一避,给夫人们制造些离了她说话的机会。
连香见乔芝出来了,却不往净房去,只绕到小花园逛着,一时想不明白,请教问道:“少夫人,咱们为何出来?您若不在,难保有些人会碎嘴说您不是。”
乔芝向她解释道:“人若有怨气,有时益放不益压。我出来,有些人释放了,待我再进去,可能就无事了。可我若不出来,怨气越藏越深,难保不再寻个机会作弄回来,岂不麻烦?”
连香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少夫人这是在给那王夫人出气的机会呢!
庄子的小花园也种了一些榆叶梅,小灌木是杜鹃花,同样开得正艳丽。
乔芝略转了转,心想差不多了,抬脚往回走。
过了一道月门,迎面撞上几位公子,其中还有裴承赫在列。乔芝侧身站到一边,弯膝垂首同几人见礼。
“世子万福,各位公子万福。”
跟着裴承赫的人应当都比他年纪小,众人齐齐行揖礼道:“嫂夫人万福。”
乔芝垂着头不去乱看,预备等他们走了她再动身。
谁知裴承赫忽然问了一句,“你同各家少夫人相处得如何?”
乔芝自然不能同他实话实说,“回世子,挺融洽的。夫人们人和气,也爱说笑。”
她答了话后,裴承赫静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回去吧,快用午膳了。晚上跟母亲报一声,就不去席面上了,你跟我去后山吃烤兔。”
乔芝顺从道:“是,世子,我知道了。”
这下裴承赫才动身带着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