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是三夫人霍氏的名,她视线扫过三姨娘,心知这回大房庶三子娶妻并不简单。
大房里,若有谁是老夫人放在心里的,并非是侯爷侯夫人,也并非是世子,而是这个三姨娘同她的一双儿女。
老夫人性格古怪,仗着位尊并不用讨好谁。因此她与谁亲与谁疏全凭她喜好。
三姨娘常氏是她远亲小辈,自从她将常氏指给侯爷为妾起,大房就远不如从前安生。
若不是有侯爷经年来对侯夫人的爱护不减撑着,恐怕如今侯夫人对待三姨娘儿子的亲事就不会这般和气了。
可三夫人不愿见的就是大房和气、侯夫人处事得当。只有侯夫人与三姨娘不和、侯夫人不得老夫人喜爱,她的地位才能稳固。
因此,霍氏慢慢说道:“大夫人,若让我来看,恐怕还得斟酌几分。虽说侯府对小辈婚嫁聘礼、嫁妆早有定例,可老太爷曾说过,若儿孙立业有高低,也可斟酌添减。两年前二公子娶妻时,已是高中三甲进士。而三公子如今身无功名,恐怕得将此情况纳入考虑之中。”
霍氏提起了已故老侯爷曾说过的话,没明说建议,却暗示三公子娶妻份例应当与二公子的区分开。
乔芝心中了然,这个三婶娘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果然,侯夫人听了霍氏的话,开口就问她:“春兰是说,三公子娶妻的份例应当比二公子低一分?”
虽然缘由是霍氏主动提起的,真正将这句话说出来的却是侯夫人。所以哪怕三姨娘心中有怨,也只会对准侯夫人,不会牵连到霍氏。
乔芝心道难怪裴承赫属意自己与三婶娘夺权。就自己婆母这般单纯的心性、耿直的言行,没被三婶娘将管家权全部吃走,都已是万幸。
侯夫人问后,霍氏恭敬地笑了笑,说道:“春兰只不过是提及侯府有此旧例,三公子娶亲份例最终还是得大夫人您来定夺才是。”
她不信有她提起老太爷后,与三姨娘不合的侯夫人不会趁此机会压迫三姨娘与三公子。
霍氏料想的没错。
听闻霍氏提醒后,侯夫人确实有些心动。反正这事是老太爷提议的,循着老太爷的话办事,也不会有人敢指责她。
老夫人是尊贵,可再尊贵,能尊贵得过曾是老侯爷的老太爷?
自从知道她给三公子选了伯府庶女后,三姨娘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哪家妾室敢像这样不敬主母?
她姚文湘出身尊贵、又贵为威远候夫人,若不是碰上个无德婆母,不仅磋磨她,还插手侯爷内宅赐小妾,更亲自给小妾及妾生子脸面。她何至于受这等气?
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趁此机会削减三公子娶妻份例出一口气的方法可行,正要说话,忽听她的大儿媳悠悠开口。
侯夫人转头望向乔芝,认真听起她儿媳要说的话。
“若三婶娘认为该视情况斟酌,那么我斗胆说一句,嫁娶大事不能偏颇,合该衡量得再全面一些。”
“衡量其一,三姨娘是祖母远亲,是正经写了纳妾文书的良妾。而大姨娘是母亲的陪房丫鬟,是通房提拔,二者尊卑不同。衡量其二,孙姑娘虽同大公子正妻何娘子同为庶女,但孙姑娘是诚敬伯夫人养在膝下长大的庶女,与嫡女同尊,若送往伯府的礼单不与侯府定例比齐,恐怕有伤侯府同伯府的和气。”
“再者,老太爷并未定下侯府男子视立业高低添减娶妻份例的定例,所说只是能作考量。所以最终三公子娶妻份例该如何,我认为还是先衡量眼前境况为佳。”
“母亲,您看儿媳所说可有何问题?”乔芝一番话说完,最后看向侯夫人,微微笑问道。
在三房与儿媳中选一个相信,侯夫人肯定是信自己儿媳的。她虽然还未想清楚,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道:“儿媳说的不无道理。”
霍氏面上含着微笑,眸色深深地看向乔芝。她都不知道孙沛春是养在诚敬伯夫人膝下的,这个刚嫁进来没多久的乔芝是如何知道的?
且看侯夫人的态度,俨然已被乔芝的一番话掰离了念头。
霍氏心中暗恨,她就说怎么侯夫人突然召来乔芝一同商讨,原来乔芝竟是侯夫人找来的帮手。
而这一对身份相差极大的婆媳,又是在什么时候互相信任到如此地步的?
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找乔芝来出谋划策的侯夫人找回了理智,最终还是宣布三公子的娶妻定例按旧例筹备。
三姨娘也收回了警惕的目光,不知是不是经历了一回险些遭克扣份例的危险,她此时的表情倒已经比来时要轻松多了。
接下来,侯夫人专心同乔芝探讨了一番要挑些什么充入纳采礼与聘礼中。她对乔芝的信赖,令在场无论是金玉苑的下人还是三房的下人,都无形中转变了看待乔芝的态度。
而其中最不平静的,便是三夫人霍氏。
她不能容许以往任她引导的侯夫人有了聪明的帮手后脱离她的掌控。
议事完毕后,侯夫人照旧吩咐了她的大丫鬟送乔芝出门。
不过这回乔芝身边有丫鬟随侍,出了金玉苑后,就坚持没让大丫鬟继续相送。
她同丫鬟走出一段路,转角遇到了站在墙边的霍氏同她的丫鬟婆子。
乔芝若无其事地对霍氏行礼道:“三婶娘,您竟没走远,真巧。”
霍氏亲亲热热同她笑道:“婶娘是在等你。左右我也无事,想着我们侄媳应当还未逛过侯府,便想带你四处看看,熟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