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芝一向是将连香与连碧当做自己妹妹一般,对她们只做该有的管教,并不严厉、也不曾苛待过。
所幸连香是个认真懂事的,连碧虽然小孩心性了些,但也一直乖巧。
现在察觉有异,她自然是不能再放任了。
乔芝不动声色在心中想着事,面上应付着王澜珍探听自己同世子关系的问话。
“母亲不必为我操心,我同世子相敬如宾,一切顺遂、再好不过了。母亲倒是同我说说家中境况如何,我如今出嫁后,可是时时惦记着家中的。还有,兰珍馆近日营生如何?”
王澜珍还没铺开自己的目的,自然不能将没了乔芝出新鲜主意后兰珍馆进益下跌的事说出来,她笑道:“家中一切都好,兰珍馆也好。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你这个姑奶奶现在才是重中之重。家中都惦记着你,望你同世子夫妻和睦,望你早日生下嫡子,只有嫡子傍身,你世子夫人的位子才能稳固。”
乔芝心中明白着呢。
她三朝回门时,王澜珍就打听出了新婚前两日她与世子尚未同房的事。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应当还不知道其实一直到现在,世子也还未与她同房。若不然,提的就不是嫡子了。
“母亲,我何尝不想要嫡子?只是,子孙福是顺其自然的事,急不来的。”乔芝配合着王澜珍的话说着,顺便摆出一副希冀又遗憾的表情,想看看王澜珍到底是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王澜珍见乔芝也念着绵延子嗣的事,正中她的下怀,便忧心忡忡道:“你可以不急自己,但你要急别人。世子院里还有两房妾室,若她们先于你诞下男孩儿,往后你的处境就没这么轻松了。”
“母亲大可放心。”乔芝低头转了转手指上戴的戒子,语气虽淡,但实为激将,“妾生子有何可惧,抱来正房养着便是。”
见乔芝浑不在意,王澜珍立即急道:“傻丫头!哪儿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且不说妾室会不会夺了你的宠来对付你,就算你把庶子抱来屋里养,难保人家娘俩背着你一条心。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不惧妾室与庶子,也该让庶子生在自己人的肚子里头才是!万不可给了外人机会!”
乔芝抬起头,疑惑道:“自己人?”,又看了看连香与连碧,问道,“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两个丫头开了脸给世子做通房?”
王澜珍本以为乔芝会装傻让她来示意,没想到乔芝自己就这样毫无遮拦地说了出来,还点破是她想让乔芝这样做的。
听了这骇人的话,连香忍不住地怒视王澜珍,显然是气愤极了。而连碧却小心翼翼抬眼看乔芝,内心想法不言而喻。
两个小丫鬟高下立现。
王澜珍扛不住乔芝这般压榨心态的手段,立刻摆手道:“你这才新婚多久,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你往后着想,替你未雨绸缪罢了。”
“原是我误会了。”乔芝笑道,“母亲平日已够操劳了,这等小事就不用您费心。我的丫鬟,我自有打算。通房也好,打发出去嫁人也好,总之不是眼前的事。”
王澜珍心中暗恨,乔芝竟比从前还要圆滑难拿捏了。她本想着,无论乔芝透露出是有意将陪房丫鬟抬为通房,还是无意如此,她今日都算是没白忙活一回。
既然连碧心中已经被她挑拨得生出了心思,乔芝愿意提拔丫鬟,连碧定会有所作为。乔芝不愿意提拔丫鬟,连碧会与乔芝离心,并且想方设法成全自己。无论是哪种,乔芝都将不得安生。
但是现在看样子乔芝已经有所警惕,且还未表明态度,事情也就没她想的那么有意思了。
“成,芝丫头你自己看着办吧。”王澜珍收了笑,若无其事端起茶来慢慢喝着。
乔芝同王澜珍的对话结束后,连香与连碧的心情都无法再轻松起来。
好不容易等寿宴结束,寻了无人的机会,连香半分不犹豫地跪在乔芝脚边,几欲哭出来,“奴婢求少夫人……奴婢只想伺候夫人一人……”
乔芝伸手扶着连香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安慰道:“起来罢,莫要因为无关紧要的话东想西想。你既跟了我,又忠心,我自会让你越过越好。哪儿有害你的道理?”
连碧没想到连香这么决绝,愣神后也曲膝往地上跪。
乔芝看着这个被自己放任溺爱得有些忘了本的丫鬟,凉了的心也逐渐冷硬起来。
“连碧,你跪下是为何?是想让我给你换个差事?”
乔芝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吓得连碧面上顿时没了血色。连忙摇头道:“主子,不是的,连碧不敢!”
“我原以为,你拿了匣子里的梅花簪,只是因为喜欢,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你应当是觉得做丫鬟委屈了。既然你心里有了别的打算,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就成全你。免得传出去说我乔芝不容人、善妒。”乔芝平淡地将事情戳破,并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
可她越是这样,连碧就越是害怕。
乔芝的首饰匣子是她管的,梅花簪子也是放在最底层不常用的许多簪子中最小的一只。
没想到乔芝不仅对人情世故心如明镜,对自己的物件也是了若指掌。
她只不过是想拿几日夜里偷偷戴一戴再放回去,竟这么快就让乔芝发现了。
一时受惊吓过度的连碧大颗大颗掉着眼泪,哭着解释道:“不是的夫人,奴婢没想偷您的簪子,只是贪图富贵,想戴着试试……”
“这是怎么了?”裴承赫送完客回来,见乔芝在管教丫鬟,本欲避嫌走开,但看乔芝脸上没有笑,丫鬟还哭哭啼啼的,便又折了回来。
他走到乔芝身边坐下,问道:“丫鬟惹你生气了?”
家丑不可外扬,乔芝否认道:“回世子,只是小事。我带她们去别处说吧,不扰你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