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妈妈，我做错什么了吗？求您下来
但沐秋烟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陆知宴眉头骤然一锁，他松开沐秋烟，直接挂断电话，然后凝视周柏，“发生什么事了？海市那边不是安排足够多的人手？怎么会出事？你确定不是某些人的计谋？”
他的意思是，方洁压根没出事。所谓出事，不过是苏云声的计谋，借此让他松口放沐秋烟回海城的计谋。
周柏摇头，张张嘴唇，想告诉陆知宴，不是的，是真出事了。
“啪！”车厢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阻断周柏呼之欲出的话。
这一巴掌，沐秋烟打的，打在陆知宴脸上！巴掌足够重，陆知宴脸上立马浮现出五根手指的痕迹！
车内鸦雀无声。
陆知宴用舌尖顶了顶脸鳃，他黑脸，凉飕飕的视线锁住沐秋烟的脸，“你敢打我？”
沐秋烟大口大口呼吸，胸口起起伏伏，神经绷得很紧，她咬牙：“是！是我打你！陆知宴，只有你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不是谁都像你，可以拿别人的妈妈开玩笑！”
“我妈出事了，她出事了，出了什么事至今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她的身体在发抖，极致的恐慌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绑住她，她几乎下一秒就要窒息！
“周柏，去海市，去疗养院！！”沐秋烟尖声吼道。
周柏用眼神询问陆知宴，陆知宴面无表情，“去……”
紧接着，他冷酷地告诫沐秋烟，“如果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苏云声的计谋，那你做好替苏云声收尸的准备！”
沐秋烟僵直地坐在车座上，她对陆知宴的话置若罔闻，没听到似的。
“周柏，快点，你快点啊！”沐秋烟一门心思催促周柏。
陆知宴一肚子的气，他又发现一件怪事，他受不了沐秋烟忽视他！
她不是深深爱着他吗？就算心冷了点，那么浓烈的感情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吗？她怎么能如此忽视他！这就是她所谓的深情吗？
陆知宴烦躁地踹了脚车门。
京市和海市是相邻的两座城市，四十分钟，车子便抵达疗养院门口。
此刻，疗养院门口站着一排人，有路人、有警方的人……
远远看到这一幕，沐秋烟的心收缩成一团，痛到浑身抽搐。
车一停，沐秋烟一把推开车门，踉跄下车，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来到人群最前方。
她循着众人的视线向上看，这一眼，她脚下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看到，她的妈妈站在楼顶，作势要往下跳。
三楼，不算高，但跳下去是致命的！
“不要——”
“妈妈！”
“妈妈您下来！”
沐秋烟哭了，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扑通！”她跪在地上，“妈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求求您了，下来，下来好不好？”
方洁站在顶楼，一个人发着呆，风吹雨打，她岿然不动。楼下各种叫喊的声音，她也听不到。
忽然，她听到她的宝贝女儿的声音。
那么嘶哑、那么绝望，嗓子听着都要吼裂了。
方洁心痛……
这股心痛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她眨眨眼，低下头，四处张望。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被大雨淋湿衣服的女儿身上。
第55章 那你现在就向妈妈保证，永远不会再爱陆知宴
她的女儿那么憔悴、那么虚弱，摇摇欲坠，像是马上就要死掉一样。
她的烟烟太痛苦了，明明那么痛苦，却一遍遍跟她道歉。
可，她的烟烟什么错都没有啊！
方洁耳边不断回荡两小时前接到那通电话的内容。
那是一通陌生电话，电话那边的人经由变声器改声，粗犷绝情地告诉她，她根本不是被烟烟送进疗养院养病，而是被陆知宴关起来，当成筹码威胁她的烟烟。
她的烟烟双手被毁，再也拿不起画笔。
她的烟烟一次次下跪、一次次被扇脸，如今耳朵也受了伤。
她的烟烟成为免费泄•欲的工具，成为免费的肚皮，要生下孩子，为罪魁祸首沐清清的孩子治病！
她的烟烟被人一次次折辱，但因为她，她的烟烟不能逃跑，只能屈从！
方洁的世界塌了，她快疯了，疼疯了！
她的小女儿或者是小儿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她的大女儿如今也快被折磨死了，身为一个母亲，她疼到恨不得将血肉都被一刀刀剜下来。
她的人生早已在各种算计中没了希望，她活着，不过是想陪女儿多走一段距离。
如果可以，再找到被狸猫换太子的那个可怜孩子。可现在，她成为女儿受制于陆知宴的筹码！
是她，导致女儿不能反抗，独自承担那些非人的虐待！
方洁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她很清醒，她就是死，也绝不成为陆知宴牵制烟烟的砝码！
她义无反顾地抬起脚，跨上石阶。
“妈——”沐秋烟撕心裂肺的声音穿透雨幕，传递到方洁耳内。
方洁的眼泪扑簌往下落，循声扭头向后看，她的烟烟在她出神回忆那通电话的内容时，跑上了楼。
相距不足五米，方洁摇头，“烟烟，你别过来！”
沐秋烟立马停下脚步，她不断点头，哽咽道：“我听话，妈妈我听话，我不动，你也不要动，好不好？”
方洁吞下嗓子里的苦涩，她沙哑地说：“烟烟，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我为你骄傲。但可惜，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可能要先走了。”
沐秋烟死死捂住耳朵，身体抖如筛糠，“我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
方洁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成熟的女儿这么孩子气，她真的好舍不得她的烟烟啊。如果有下一辈子，她好想好想继续做烟烟的妈妈。
眼泪随着雨水往下流，方洁狠狠抹去，她深吸一口气，板着脸，大声喊，“沐秋烟！放下手，听我说话！”
沐秋烟心疼到快呼吸不过来，听到妈妈的话，她的身体虚晃两下，颤抖地垂下手，用通红的眼睛和方洁对视。
她很乖很乖地点头，“我在听，我会认真听，妈妈你慢慢说，不着急的。”
方洁重吐出一口气，“好，那你现在就向妈妈保证，你这一生，永远不会再爱陆知宴！从此以后，你和他桥归桥、路归路，永无交集！”
陆知宴跟着沐秋烟上了顶楼，他没料到方洁会跳楼。如今，他面上一片凝重。
他正在思索从哪个角度将方洁从拽下石阶。
骤然听到这句话，他嗓子一紧，呼吸都停滞几秒。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侧目看向沐秋烟。
第56章 陆知宴，我用鲜血诅咒你一辈子求而不得
却见沐秋烟一秒都没迟疑，清冷的女声虽然带着哭腔，但坚决无比，“妈妈，我跟你保证，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再对陆知宴动情，再不会心动，不会爱他！”
陆知宴瞳孔收缩，心脏表面像是被人扎上一根根针，微刺、发痛！
“下来吧，求您了！”
沐秋烟再次给方洁跪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爱他，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再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了！”
“烟烟，你没错，错的是该死的男人！”方洁脸上的温柔刹那消失，她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陆知宴身上。
隔着雨幕，方洁的眼神像刀子，恨不得捅穿陆知宴的心脏！
“陆知宴……”她咬牙喊出这个名字，身体不停颤抖，“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但既然你不信，用我的命，换沐清清那个祸害一条命，你可满意！”
“我养小三的脏女儿小祸害这么多年，从一个奶娃娃养到现在，她害我家庭破碎，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惨，她本就欠我太多太多。我不要她的回报，不仅不要，我再赔上我一条命，我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陆知宴从来都没想过要逼迫方洁去死，他仅仅只是拿方洁威胁沐秋烟而已，方洁在疗养院这段时间，他派了不少专家过来治疗。
在他、沐秋烟和清清的事情里，这位母亲是最无辜的。
“您下来，有些事，不是以命换命就能解决的！”陆知宴压低声音，他用深不见底的眸锁住方洁，缓慢伸出手，一点点向前，试图去抓方洁的手臂。
“滚开！”方洁狠狠甩开陆知宴的手，她音量拔高，双目恨意萦绕，“我一条人命不够，究竟什么够！呸，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我今天就用鲜血诅咒你，愿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生老病死，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尝遍人生七苦，为我女儿一腔真情陪葬！”
“陆知宴，你不得好死，你对我女儿造成的伤害，来日必定百倍千倍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撂下最后一个字，方洁转过身，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纵身向下跳。
“妈妈！！”沐秋烟双手撑地，支撑起无力的身体，身体前倾，伸长胳膊去抓。结果，她只抓到妈妈撕裂的衣袖。
“烟烟，我的宝贝女儿，好好活着，替妈妈活下去，活到七老八十！再去替妈妈找一找那个被换掉的孩子，找到他——”
在下坠过程中，方洁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声说完最后一句话。
方洁再明白不过，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死换女儿的毫无牵绊，换女儿对畜生再无爱意，她绝不能让女儿悲痛之下，跟着她一起跳楼。
所以，她要给女儿活下去的动力，这个动力，便是替她寻找被狸猫换太子的孩子。
“砰——”
方洁话音一落，紧接着，楼下便响起重物坠地的闷响。
其实，楼下早已安置好救援装备，警方和陆知宴都派了人在下面守着。
但方洁一心求死，她偏离了位置，且头部朝下，一切救援都没用。
沐秋烟听到那道闷响，雕塑一般僵站在原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第57章 她的妈妈，永远离开了
轰隆——
一声巨雷从天而降。
雷声很响，一下子将沐秋烟打醒了。
她的睫毛不停地颤，细长绵密的睫毛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她抬手按住撕裂般胀痛的胸口，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母亲跳楼的打击对沐秋烟而言，太大了。
她双腿软绵无力，走不动路，更别说跑。没跑两步，她膝盖一软，摔在泥泞的地上。
如此反复好几次，沐秋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可她的膝盖明明已经摔得破皮出血。
陆知宴同样怔了良久，方洁跳楼了，真的跳楼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看到沐秋烟痛苦万分、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一丝怜惜。
他走上前，弯下腰，正要将跌倒的沐秋烟拉起来。没想到，沐秋烟颤抖地躲开他的碰触。
就仿佛……他是什么肮脏可怕的洪水猛兽！
“别碰我，别碰我……”沐秋烟双目失神，嘴巴里不停地重复「别碰我」三个字。
陆知宴心口又一紧，维持着弓腰伸手的姿势，没动。
但沐秋烟俨然将他当空气，她一个人跌倒、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是两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十分钟，沐秋烟来到母亲坠落的地点。
忽的，一道闪电打下来，照亮黑漆漆的天，白亮的闪电将方洁的死状呈现在沐秋烟面前！
血，好多血……
沐秋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上能流出这么多血。
从脑部、胳膊、双腿……身体各处，不停往外流淌。
雨水浇在上头，溅起血色的水花，空气中都弥散着腥甜的血味！
沐秋烟就这么直直盯着母亲血肉模糊的尸体。
沐秋烟恍然记起来，曾经的曾经，在她入狱之前，她的妈妈是京市出名的贵妇，端庄温雅，是永远光鲜的人物。
如今，她死了，死在大雨天，从顶楼跳下，没有体面，面目全非。
血泪从沐秋烟眼尾往下滚，她迈着虚浮的脚步，蹲在方洁身边，小心翼翼地抓起方洁的手，捧在双手之间。
“妈妈，你身上好凉啊，我手热，我给你暖一暖，暖一暖就不冷了。”她犹如失魂一样，自言自语。
“妈妈，我突然记起，当时我车祸失忆记不起您，也想不起曾经和您的所有回忆，您很难受。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想起您教我画画、陪我练琴……好多好多，我都想起来了。还有还有，我连您小时候哄我睡觉的安眠曲都想起来了，我唱给您听。”
沐秋烟将脸埋在母亲的掌心，轻声哼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陆知宴肃穆地站在沐秋烟身后。原本，他打算将沐秋烟弄起来。然而，听到沐秋烟唱歌的声调和音色，他登时僵在原处！
沐秋烟的歌声为什么跟清清那么相似？！
六年前，陆知宴被商业对手暗害，驱车冲下环山公路。当时，是清清发现他，并从废墟中把他救出，背着他前往一处农家小院。
去往农家小院的途中，他意识混沌，视线模糊，那是一种濒死的状态。当时，清清为了让他坚持住，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为他唱歌。
清清唱了什么歌，陆知宴现如今早已忘记，但清清的音色，他记得清楚。
跟沐秋烟此刻的音色，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陆知宴发现，清清当时背着他的侧颜，跟沐秋烟也十分相似！特别是现在这个角度！
虽然陆知宴当年车祸伤到脑部，继而压迫眼部神经，导致视力出现极大问题，但清清模糊的侧颜，他永远印象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