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宴拼命游泳,幅度极大,他不要命地往更深处游。
他四处寻找沐秋烟,然而,大海如此宽阔,一望不见边际,一个海浪便能将沐秋烟带到更远的地方!
陆知宴想要找到沐秋烟,谈何容易!
没有!没有!
到处都没有沐秋烟的身影!
陆知宴找不到他的心上人!
海上明月洒下凉凉的月光,陆知宴却寻不到他的白月光!
白月光触手可及,白月光又远在天边!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陆知宴在海中漫无目的地游了一个小时,得到的,是「徒劳无功」这四个冰冷的字!
时间越长,陆知宴越是慌乱、害怕和绝望。
他距离疯掉,咫尺之遥!
……
兰城……
一处私人疗养机构。
第287章 傅追野苏醒
崇远给傅追野掖好被子。
他两手抄兜,皱紧眉头,一脸忧虑地望着仍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傅追野。
“野哥……”崇远叹息,“你究竟什么时候能醒?五年了,真的太久了。”
“你成为植物人前,曾经告诉过我和织织,不准我们去京市打扰沐秋烟。”
“我没遵守。”
“既然没成功遵守,那我索性就错到底。”
“我打算去找她,拜托她来陪你一段时间,或许,你能醒呢?毕竟,你那么爱她。”
崇远念叨一箩筐,离开病房,关上门。
门口,凌织在等他,见他出来,她迎上去,“野哥还好吧?”
崇远闷闷,“就那样……”
两人一阵无言。
崇远和凌织都是孤儿,他们二人能一路走到今日,得益于傅追野的帮助,在他们心目中,傅追野便是他们的亲哥哥。
几分钟后,凌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总有苏醒的那一天。”
“嗯。”崇远沉重地点头。
“走吧,去京市……”凌织牵住崇远的手,“你骗秋烟姐姐,野哥死亡的事情,还没澄清呢。我们得尽快找到秋烟姐姐澄清事实。而且,你不是打算拜托秋烟姐姐照顾野哥几天吗?”
崇远「嗯」了一声,两人正要离开,病房里头传出急促的闷声。
类似床板颤动的声音。
瞬间,崇远和凌织齐齐停下脚步,两个人僵硬地看向彼此。
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震惊和喜悦,以及浓烈的激动!
崇远转过身,一掌推开病房的门,大步折返回病房。
病床上,长达五年没有任何动静的傅追野,他的身体在颤个不停,牵动床板跟随他的频率在动。
傅追野本就泛白的脸色,如今白得好似一张纸,在他的眼尾,不知为何,有眼泪往下落。
“秋……”
“秋秋……”
崇远凑到傅追野耳边,听到傅追野一遍遍执着深情且沉痛地反复喊着「秋秋」二字。
“野哥?”
崇远直观地意识到,昏迷五年之久的傅追野,要醒了!
他按耐住想要推搡傅追野的冲动,急忙按下呼救铃喊医生。
……
同一时刻,海市别墅。
时景洗漱完毕,他在沙发上等待沐秋烟回来。
倏然,时景心脏的位置产生撕裂一般的痛意。
太疼了……
时景是个耐疼性极强的人,这是第一次,他疼得恨不得挖掉自己的心。
他咬住牙齿,用力按住心口,他试图缓解疼痛,根本没用,他无力地蹲在地上。
苏北庭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时景痛苦的模样,他阔步上前。
放下果盘,苏北庭抓过时景的手腕,为时景摸脉。
苏北庭奇怪蹙眉,从脉象上看,时景的身体十分健康。
但就在这时,一行清泪从时景眼角流下。
“姐姐……”
姐弟连心,时景有一种直觉,他姐姐出事了。
“不会的,不会……”时景不断摇头,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迎上苏北庭担忧的目光,他流着眼泪,笑容单纯干净,“我在等姐姐回家呢,姐姐一会儿就回来。我,我可是姐姐最爱的亲人,姐姐怎么会骗我?”
他说得那么骄傲、那么自豪。
眼泪却流得那么凶……
第288章 阿景,见字如面
时景就这样笑着流泪,笑着给沐秋烟拨打电话。
“我打电话催一催她……”他笃定道,“姐姐马上就能接电话。”
事与愿违……
时景这一通电话,注定无法打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寂静的别墅大厅中,客服女声客气疏离的声音徐徐响起。
时景唇畔的笑容已经僵硬,但他始终没有收起笑容,仿佛……一旦他不再笑,就意味着他已经接受沐秋烟出事的残忍现实。
他不停歇地一遍遍拨打沐秋烟的号码,得到的是,客服女声一遍遍的重复。
终于,在第三十次后,时景停止了无意义的行为,他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终于肯面对一个让他害怕的无情现实。
“苏北庭,我姐……不接电话,她……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时景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他两眼无光,两眼直勾勾盯着苏北庭,无助脆弱。
苏北庭从没见过时景这一面,时景从来都只将这一面展露给沐秋烟,一时之间,他心口抽疼。
他想安抚时景,但时景没给他机会。
时景重新拿起手机,这一次,他拨给陆知宴。
姐姐肯定是去求陆知宴,陆知宴这才把他放了!
时景坚信,他的姐姐就在陆知宴那里。
只是,陆知宴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时景的心凉透了,四肢也渐渐失去温度。
他站起身,步伐虚晃,踉跄地去往一楼机房室,互联网时代,处处皆有网络,时景要顺着网络寻找沐秋烟的踪迹。
时景坐在电脑椅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几秒后,时景抬手放在鼠标上,冰凉的手指刚触碰到鼠标,他便发现异样。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鼠标下。
时景喉结滚动,他朝鼠标的位置看过去。
鼠标下,压着一沓纸。鼠标旁边,一张银行卡。
这些东西,都不是时景的。显然,这是沐秋烟专门放在这里的。
时景把手掌放在鼠标上,好半晌,他抿直唇线,颤抖地将鼠标挪开,精神恍惚地取走鼠标下的一沓纸。
最顶端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字。
时景认得,这是他姐姐的字,由于手部受伤,她的字略微有点歪斜,但她写字时认真用心,写得端端正正,看起来赏心悦目。
如今,这些漂亮的字迹全部成为扎中时景心口的刀。
【阿景,见字如面。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告别。这封遗书原本放在画室,思来想去,被我变换了位置。
原谅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原谅我失言于你,原谅我是个懦弱的人。
朝阳给不了我希望,我懦弱地无法再承受人世间的种种黑暗和痛苦。
姐姐的人生,在你看到这封信时,大抵是已经结束(不必寻找我,躯体不过容器,如若想念,抬头看一看,最亮的那颗星便是姐姐),但属于阿景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胃癌最难挨的那段时间,每一个午夜梦回的夜晚,我靠想象你灿烂的明天硬撑下去。
第289章 阿景,再见,姐姐走先了
在我的想象里,我的小天使阿景有最光辉明亮的前程,有爱他护他无条件偏袒他的灵魂伴侣,有最舒心无忧的生活,有对未来无限的憧憬……有鲜花有掌声,有经久不衰的爱和情。
我偏袒你,自然将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和你联系在一起。
有首歌的歌名我很喜欢,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我的愿望便是如此。
可惜,我不是创世主,想象终究不是现实,我给不了你很多,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
我留下了一张卡,卡里是我已经解冻的财产,不多,一共两千万,是我用一只手一支笔画出来的钱,很干净。
还有一场我预约过的疤痕去除手术,你脸上的疤,早就想带你去掉,如今要你独自走一趟了。
另外,我离家前联系了一位过去受恩于我的老友,他是国•家•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我已经将你的社交方式发送给他,不日,他便会联系你。
你的才能应该放在最需要的地方,我开始便说过,你的时代才刚开始,姐姐会在天上看你大放异彩。
以及,我精修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人一起画的四幅画,如今已经裱好挂在画室。
以上是姐姐能做的,剩下的,比如灵魂伴侣、比如忠诚的爱情,需要我的宝贝自己完成了。】
看到这里,时景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时景一滴滴眼泪砸在纸上,将字迹晕得模糊。
他哭得不能自已。
时景掉着眼泪,蹲在椅子下,捧着沐秋烟留下的遗书不断颤抖。
他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逼着自己继续往下看。
【阿景,姐姐放弃得突然且决绝,只给你留了信。很抱歉,事到如今还需要拜托你帮姐姐做三件事。
第一,打电话给司落,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接到我们家,再给她找一位女性医生。剩下的事情,能瞒几天是几天。
第二,我亏欠了一个人太多,这个人叫傅追野,他在兰城,已故。麻烦阿景帮我找到他的埋骨之地,逢年过节替我多去看看他。
第三,不孝女沐秋烟未能遵从妈妈的遗言,替我向妈妈道歉。
唠叨这么多,该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了。
行文至此,姐姐也该和阿景好好道别。
犹记初见时,你说,你叫时景。我疑惑是哪两个字,你说,是秋时的时,烟景的景,是秋烟的弟弟时景。
秋时烟景,对我来说,至今仍是最美的四个字,你带着美好,闯进我千疮百孔的生命。阿景,继续美好下去吧,替我一起。姐姐……就先离开了,再见。】
时景痛苦地喊出声,他把一声姐姐喊得撕心裂肺。
他捂住脸,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指缝往下落。
时景求了二十三年,寻了二十三年,他终于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可现在,他的姐姐……没有了……
得而复失,他已经痛到心脏麻木。
时景把沐秋烟留下的遗书护在胸前,他紧紧护着,仿佛要将沐秋烟的绝笔融入到血肉中。
第290章 时景和傅追野即将见面
这么一直抱着,不知道抱了多久,时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收好,放回原处,他自欺欺人地摇头,“什么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时景骗不了自己,如果真能骗得住自己,他怎么可能一直不停落泪?
他无力地走出房间,脚步虚浮,看到静默地守在门外的苏北庭,他淡淡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
时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按照沐秋烟遗书上的内容,率先拨打一通电话给司落。
他的嘴巴在动,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电话挂断,他又给一位朋友打电话,拜托那人帮忙去接司落。
尔后,时景垂下手,走出大厅,走出别墅。
他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没有力气的膝盖向前一屈,双膝跪在地上。
苏北庭不敢上前打扰时景,聪明敏锐如他,他怎么会不知道,沐秋烟留下一封遗书走了。
他在几小时前,还看到了鲜活的沐秋烟。他不敢深想,是不是他说得那些话,刺痛了沐秋烟?导致她想不开,一走了之?
苏北庭的心沉甸甸的,愧疚犹如大风掀起的巨浪,一股脑地朝他扑来。
前方时景后背僵硬,许久没动,苏北庭再也忍不住,阔步上前,他将时景拉出来,沉声开口,“报警,我们去找你姐姐。”
“或许,一切还没发生。”苏北庭补充。
时景眼神空洞,无法聚焦在一个点上。
好一会儿,他摇头,“不了……”
时景笑得比哭难看,“姐姐心意已决,她留在这个世界很痛苦。”
他用力咬住牙根,将喉间苦涩吞下,继续道:“她离开时,一定是自由的、解脱的。我爱我的姐姐,我怎么舍得把她拉回来受难?”
他的姐姐离开前,全在为他着想,他又怎么会自私地只顾自己?
“我们当初谈过的,你问我,如果姐姐留在这个世界上太痛苦,我会放她走吗?我的答案,当时是,会。现在,亦然。”
时景深吸一口气,短短几分钟,他已经开始思念他的姐姐。
他抬头,漆黑的夜幕中悬挂着一颗最明亮的星星。
“苏北庭,这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时景凝视夜空,沙哑地说。
苏北庭没动静。
隔了一会儿,他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他打断时景的拒绝,“我去开车。”
苏北庭转身折返回别墅。
三小时后,时景和苏北庭连夜赶到兰城。
一路上,时景都在查傅追野的履历。很显然,对方身世神秘莫测,他查不到。
这个人就像是一个谜。
“傅追野?傅姓……会不会是兰城傅家的人?”苏北庭问,“我有位商业伙伴是兰城傅家的亲戚。或许,可以查到傅追野埋在哪里,我问问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