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往拍摄区的路上,卫俨一直牵着小丫头,手被她晃来荡去的,像秋千。眼前景色不错,心里风光也美,两个人仿佛就是放假来游山玩水的小情侣。
但没多久,钟宣走了上来,站在大福的肩侧,却是对卫俨说话:
“其实,郑老师是古代史方面的专家,她也挺赞成现在汉服复兴的。你是近水楼台,也一定了解过吧?”
卫俨不太了解,即使做了功课,也只是皮毛。但他了解的是,钟宣肯定不是随意问起的,“没有,我只知道我妈的研究方向是隋唐史。”说着,他把小丫头揽到了另一侧。
钟宣一笑,目光反而移向了大福,“又又,那你肯定了解。就拿今天魏晋风的主题来说,这个形制一直有争议。”
大福虽然明白卫俨的心情,但钟宣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如果不搭理,气氛只会更加尴尬吧。
“我知道,有人说魏晋风更像是宋制,但以宋制的特点来对照,它也不像。所以有段时间,都把它排除在汉服之外了。”
“那你怎么看?”钟宣紧接着问,而且表现得更有兴致了。
毕竟是唯一的爱好,大福向来有自己的见解,“汉服狭义上是指汉民族的传统服饰,但我们国家几千年历史,不止一次有过民族大融合,文化的交流更是频繁,也许所谓汉服,早就不是一家之服了。如果到了现代,还要上纲上线去排斥,那不是文化倒退吗?”
“好一个文化倒退!”钟宣发起的话题也许就是想要膈应卫俨,但这番话当真让他惊喜,“又又,你的历史观真的很端正,不是平常人能有的高度。”
“钟老师你过奖了,我乱说的。”
大福却没有兴奋过度,说话的间隙都瞧着卫俨,而卫俨插不上话,脸色早又沉了下去。
……
还是上次的化妆间,卫俨坐在一旁看女朋友上妆。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也虽然小丫头很漂亮,但他还是沉浸在刚才的醋意里一言不发。
大福从镜子里都看见了,但即使钟宣不在这间屋子里,也还有化妆师,她不方便直接开口。于是,只有发微信。第一条发过去,卫俨却纹丝不动,不知是呆了,还是故意的。
大福又发了一条:我男朋友丢了?发完,咳了两声提醒他。
卫俨终于出声了气,迟缓地掏出了手机:是我女朋友快丢了。
大福抿唇一笑:那女朋友丢了你就做不成家属了。
“家属”两个字倒还是很有用,卫俨一下就绷不住了,嘴角隐隐上扬:那作为家属,可不可以要求女朋友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太优秀?
大福回了个白眼表情:男朋友太小气了会被捶爆狗头。
卫俨直接抬头对着镜子笑出来,已经完全气不起来了:手给我看看,痛吗?
大福没回,对着镜子白了一眼。这时,发型妆容已经弄好了,化妆师让她抬头,她这才见,头上梳得是高髻,还戴了珠花冠子,比上回隆重多了。
化妆师看见她的表情却笑了,解释道:“小玲没跟你说吗?第一场先拍成亲,是重头戏,之后的就简单些。去后面把婚服换上吧,服装助理在等你。”
不按顺序拍倒也不算什么,大福更关心的是卫俨的反应。转脸一看,那人抱着手臂,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呢。但她没再劝,眼珠一转,先去换上了婚服。
婚服是从内到外的一整套,重工刺绣,鲜红明艳,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到了大福身上,与她的面容一比,却不知是谁衬托谁了,就两个字:惊艳。
她拎着裙角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与卫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一切声音、空气、光线,都凝住了。卫俨不是钟宣那种出口成章的大才子,但此时脑子里也蹦出了一句诗,不知出处,也忘了作者:
芙蓉不及美人妆。
美人只看他是真的呆了,低头一笑,双手扶在左胯,然后屈膝欠身,向他行了一礼。他已经手足无措了,想要回应,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简直入戏一般。
等他缓过神来,小丫头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一笑,丢给他一句话:“刚才那个叫裣衽之礼,别不开心了。”
……
这个裣衽之礼虽然很有效,把卫俨的魂都勾走了。但当他看见自己的小美人跟钟宣“成亲”的过程,他还是有点受不了。
而也不能怪他敏感,钟宣一直表现得很亲近,眼神、动作,似乎都额外渗透着私人感情。他已经很明确了,这位钟大才子,就是在抢他的女朋友。
收工出来,时间刚好六点半。卫俨本想带小丫头去吃晚饭,但看她脸色不好,还时不时清嗓子,一切念头便都打消了。
上了车,卫俨左思右想不放心,提出想带她去医院,却还没说完就被拒绝了:“就是扁桃体发炎,现在换季,很正常的。”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总怕去医院呢?”卫俨无奈,只好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她也不是怕,自始至终都是觉得麻烦,一笑,另起话题,“卫俨,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钟老师关于历史的研究,你肯定是比不过他。但你不要因为我跟他的爱好有这么一点交集,就总是生气。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却都在一起了。所以,在这个方面,你已经赢过他了。”
本来卫俨听到“钟老师”三个字时是很抵触的,但整个停下来,却缓缓生出了愧疚。小丫头是在宽慰他,而且角度独特,是他每次沉沦其中,却从未有意识去解悟的。
小丫头比他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