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沙哑诱人,像经过某些岁月的洗涤,并不刻意,像是漫无目的地哼曲,又像是在呢喃诉说。
一开始略微在适应,像是从未开过口的人第一次唱歌般有点摸不准音调。
但适应了几句,他的声音很快就拿捏住调子,融进了曲子里。
沙哑的声音带有强烈的故事性,很容易勾起一个人关于往事的想法,甚至能让经历不多的花棉瞬间产生共鸣的泪意。
吉他弹出来的是她没听过改编的旋律,出乎意料,愈听愈觉得特别好听。那节奏似带有魔力撞上了她的心率,心尖发麻。
刹那间让她对这个人和音乐充满遐想。
就像尝到了入口即化美味的甜点,还想要第二口、第三口。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的歌声绝对不输于任何她听过的歌手的声音,她甚至迫不及待想寻找音乐的源处。
花棉背起书包,拎着购物袋,小跑出了超市,四处张望。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就是广场舞大爷大妈今天没来跳舞的地方,早已里三层外三层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花棉听见,歌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花棉小跑过去,奈何围观路人太多,她在边缘根本挤不进去。
花棉不矮有一米六五,她伸长脖子,仰头依旧见不着人。她放下东西,蹦跶了几下,还没看到个大概,便收到了身边路人排斥的眼神。
花棉脸皮薄,没好意思再跳起来。刚刚那人穿了件……黑色T恤?
一首歌唱完,那人停会,没了声。
花棉垂头叹气,心里闷闷的,肩膀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转头。
少年高高瘦瘦,凌乱的刘海被拨在一边,显得深褐色的眼睛更加有神,脸上还带点红润,明明一副俊秀清朗少年的样貌,却偏偏穿着骷髅头短袖和破洞黑色牛仔裤,平添几分痞气。
这人是她的亲弟弟。比她小一岁半,宜岚中学读高二。目前情况,他在艺术班也可能要混不下去。
他右耳戴着十字架耳钉,是他新女朋友什么甜送给他的。
花瑜见到花棉,惊讶道:“姐,真是你?!我都已经把秦甜送回家了,你还不回去?”
“我想等会……”花棉轻轻回答,她视线往人群里转了圈,有些流连。
少年见花棉眼神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一米八的大高个,轻易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花棉眼神一亮,眼神又迅速暗淡,她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肯定甩不掉的弟弟,强压下心中的好奇心,赶紧推了推花瑜。“没什么,回家吧。”
书包很沉,时候不早了,她还有很多作业。
家就在购物中心对面,过条马路就是。
过完马路后,花棉脚步一顿,隐隐约约听见了吉他伴奏声,好像那个人又开始唱歌了,声音很诱人,只是隔得太远,已经分辨不出唱的是什么。
花棉的心跳得有点快,又冒出疑惑:他会唱多久?
进了小区,那歌声在行人的步履中彻底消散。
两人回到家,花棉见玄关处多出一个行李箱,换好鞋抬头就见面带笑容的妈妈。
李蓝听见门响,从厨房里出来,擦干手,亲昵的抱了抱大女儿,随后开始依照惯例责备儿子。
“你怎么穿的跟个混子一样?你看看你姐姐穿得多清爽,你学校的校服呢……”
“你要是有你姐一半学习好,你睡网吧我都让你……”
日复一日,生活枯燥乏味,对话轮回重复,无人打破。
花棉换了鞋,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像往常一样,搁下书包,拿出今晚要写的作业和课本。
她翻开一本书,不知怎么的,今天心里有些乱,脑海像是被那个人的歌声绊住了。
她的手不自觉的在草稿纸上乱画着,思绪飘飞。
那首《平凡之路》与耳机里朴树唱法和曲风有完全不同的感觉,那种透过音乐渗透出的情感直接又让人无法抗拒,娓娓道来,在她眼前描勾勒成了画面。
她甚至能从细微颤动的声线中发现他潜藏深处的一点儿悲矜?
他经历过什么?
她无从得知。
花棉在脑海中搜寻关于音乐方面贫瘠的赞美:天籁之嗓。这样的嗓音一定被天使吻过吧?
花棉趴在桌子上,整理关于他的信息。
她只知道他是个男人,连他的什么样都没见到。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