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下呢?谁让你擅自做主给我买那么贵的裤子啊?你知不知道,同学说批发市场这种裤子才四十一条,都差不多,你为什么买一百多的啊!”周天一急,语气就不好了,她很少有跟妈妈起冲突的时候,尤其是中学后,她总是最懂事最会体谅人的那类孩子。
黎梅看她脸色都变了,一时后悔,后悔没撒个谎,说吊牌是假的。现在想改口也晚了,只好说:“俏俏,就这一回,下次妈一定跟你商量,你看行吗?”
“不行,明天拿去退了吧。”周天胸膛一起一伏,她喉咙发涩,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气,想发火,为这条一百多块钱的裤子。上一刻穿新衣服的喜悦心情,早荡然无存。
黎梅为难地看着她:“俏俏,不能退了,人家说处理的特价商品不能退。”
周天又一次愣住。
她脸沉沉的,突然就很想哭,一开口,果然哽咽了:“你干嘛呀,干嘛给我买那么贵的裤子,经过我同意了吗……”
这一下,黎梅简直是手足无措了:“俏俏,你别生妈妈的气,妈妈就是觉得,就是觉得你该买条新裤子了,我看着合适,不知道你不喜欢。”
妈妈有什么错呢?没有,她只不过是想女儿穿一条新裤子。
周天不吭声了,眼泪汹涌而下,她坐下来,把裤子脱掉摊在腿上抱着,人耷拉着脑袋,地上只有一团晦暗的影子。旁边,是默默掉眼泪的黎梅。
因为一条裤子,周天第一次跟妈妈发了火,她心里难受地只想哭,可哭有什么用?钱花出去了,裤子是退不了了,只能穿,周天像一只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这个夜晚,她最终枕着窗子透进的月光入睡,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周天悲伤又笃定地默念: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一定会让妈妈和我自己过上好日子,一定……
一直到周一,周天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她穿着校服上衣,底下是新裤子。这条裤子,让她心里不痛快,王明告诉她梁嘉树又请假了,周天便面无表情地去请假栏写他的名字。
话剧排演时,梁嘉树准时出现在校园里,他那天来时,周天负责出新一期板报。因此,梁嘉树进来时,看到的是桌子上摆满出黑板报用的水粉,而他的桌子则被挪了位置,这样以来,李佳音坐那儿有点窄了。
不过她好脾气地没说话,只是低头写作业。
自己那半张桌子,也许是因为水粉没放开,有一小部分临时放在了那上头。
梁嘉树目光上扬,女生的裤子很衬她的腿,像那种可以拍广告的感觉。
教室里有人笑出声,喊了句:“班长,第一名来啦,你那桌子碍事了。”
周天居高临下扭过身,后门那,男生很安静地望着她,周天承认这一瞬间自己内心真实地感受到了尴尬,她没什么表情,轻巧一跳,说:
“你有时候不在,所以,我看你的课桌闲着先用一下,我会帮你清理干净的。”
这女生很奇怪,明明她弄脏了自己的课桌,此刻,脸色却摆的比自己还难看,梁嘉树看着她那张漂亮却生人勿近的脸,淡淡说:
“班长,我不是很喜欢别人把东西放我桌上。”
啊,有好戏看了,同学们的目光呼啦啦一下聚集到两人身上,梁嘉树居然敢挑衅班长?
周天的脸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蔓延成片,她抿了下嘴角,说:
“抱歉,下次不会了。”
说完,她不再看梁嘉树,而是拿起挂在墙上的抹布,迅速离开了教室。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女生回来,娴熟地用抹布将他的桌面擦的水光锃亮。
周天余光感受到他的注视,她有些恼火,抬起头,一脸平静地问他:“你看可以了吗?”
梁嘉树真的俯下身检查了一番,吹毛求疵的样子。
“就这样吧。”
这什么口气?女生纤白的手指紧紧捏着抹布,她做事,班里同学们从无处可挑剔的,周天绝对是最佳班长,尽管,她看起来也绝对不是什么热情似火的女孩子。
“你好像不满意?”周天还是很稳,“你要是觉得不够干净,我可以……”
“我没什么要求了,班长。”梁嘉树微微咬重后面“班长”两个字,少年身形有些清薄,说这话时,语调舒缓,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目光对视,周天忽然觉得心跳加快,但很快,她确定自己是看他不顺眼。
这些天,周天已经听到了太多关于他的传闻,梁嘉树家境很好,梁嘉树长的很好,梁嘉树脑子很好……也就是说,这世上真有人把什么好处都占完了,但那又如何?她永远不会像其他幼稚女生那样,兴高采烈地在寝室评头论足梁嘉树,事实上,周天长这么大,嘴里从没出现过什么“帅哥”诸如此类的花痴字眼。
只有一点,她清楚自己是羡慕他数学满分的。
两人似乎总是轻易起摩擦,周天把水粉挪了位置,一脚踩上桌,继续认真搞她的板报,小声跟合作的同学交流着什么。
梁嘉树坐下时,李佳音在旁边扯了扯衣服,上面有水粉印,看起来,也许是周天出板报时不小心沾到的,只有她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李佳音很小声地“哎”了一声,拿出纸巾,用力蹭了几下。
男生看在眼里,又回眸看看那个高挑纤瘦的身影,他忽然站起,喊了声“班长。”
周天便扭头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