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是灯——纵虎嗅花
时间:2022-02-24 08:49:05

  “我再打电话问问吧,刚说出发了。”

  贺俊摆了下手:“不用,让他安心开车,先聊着。”

  旁边,周天脸色变白,不是梁嘉树,仅仅是两个字,未必就是他,但足以让人心神大乱。记忆像滚滚洪流,冲破时间闸门,一瞬间将自己淹没。

  她真傻,两人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她知道他在这里,他未必知道她在这里。但周天从没刻意想象过两人会有碰面重逢的那一刻,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没有儿女私情,只有步履不歇,她马不停蹄地去够这繁华都市中的一缕霓虹。

  城市足够大,大到她固执地认定重逢几率等于零,甚至都忘了,两人得有两年的时间,相隔不过一条马路。她以为,那条马路,已经是咫尺天涯。

  陡然听到那个名字,周天觉得时间静止了。但她是周天,依然能做到把僵滞的心和得体的表情协调得天衣无缝,她跟大家彼此简洁地自我介绍两句,聊了起来。

  路上堵了,梁嘉树开着陈思阳淘汰的旧车,虽然算是二手车了,但价值依旧不菲,到他手里,无非代步工具。他对今晚的聚会没有半点兴趣,这些各种二代聚餐结识新朋友的场面,梁嘉树不适应。

  对于不考研不出国的普通大学生来说,大三,是在为自己步入社会打基础的重要节点,简历满天飞,实习各处跑,大学生活仿佛下一秒就要结束。而对于医学生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梁嘉树被陈思阳逼着来的,在陈思阳看来,儿子越来越古怪沉默,从高二那年突然坚持要转北京不再回附中开始,他几乎连话都懒得说,除了必要沟通,你几乎感受不到他一丝主动开口的欲望。

  陈思阳怕他念书念傻了,可梁嘉树在医学生里依然是最亮眼的存在,老师说他不去学数学真是太可惜了,同学说他不去学金融挣大钱太可惜了,什么样的声音,都影响不到他,梁嘉树在自己的轨道上从无偏差。

  他进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周天,一秒钟,仅仅一秒钟而已,他就把目光从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年轻女孩子身上撤了回来。

  不是因为他认出了她,仅仅是因为礼貌礼节。

  梁嘉树没有认出周天。

  他当然认不出她了,妹妹头,洗到发白的校服,一张未加修饰的脸。眼前的周天,长长密密的蓬松卷发,没有了流海,英气的野生眉,烈焰红唇,像能引起高浓度怀旧情绪的复古港星,她漂亮到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周天认出了他,梁嘉树五官没怎么变,只是更有一股清隽,轮廓更鲜明,他还是那么英俊,带着一种年轻男人的味道,在开口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她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哑沉,周天觉得自己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和吸,空气中,仿佛带着某种令人心碎的气息流转。

  这不公平,她认出他,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能认出他,他是梁嘉树,是只能藏在心里而不可以辗转于唇边的一个名字,她喜欢他,她恨他,她努力忘记他。他是她高中岁月里最有意义的一节,不管这意义是好,还是坏,他来过,他又离开。

  可他已经不认得自己了。

  他那一眼,不过是在看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出于礼节,他还是那么好教养地挪开视线,绝不会轻浮地说出一句“美女学霸”。

  他忘了自己,从毅然决然真的离开附中的那天开始算起。

  周天几乎被这种酸楚呛伤眼睛。

  那种强烈的报复心,也就几乎在这一刻,油然而生。

  周围还是那么寂静,一种庞大的寂静,尽管,贺俊在和梁嘉树寒暄着什么,尽管,有殷勤的年轻人为她倒酒搭讪。周天□□裸地盯着梁嘉树,直盯到他有所察觉,下意识地侧眸,两人目光碰上,几秒钟,他唇边本就很淡很敷衍的笑意迅速消失。

  周天就是在这一刻露出笑容的,她笑起来有隐约风情,眼睛却是冷的,人矫情而做作地往贺俊身边倾了倾,熟稔地举杯:

  “这位是谁?贺总怎么不介绍一下?”

  她不知道,刚才贺俊已经给她介绍过了,只不过,她在走神,空空落落坐在那里,像游离于世界之外。

  贺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很习惯周天的这种游离,那一刻,她的毫无反应在梁嘉树那里也并未引起尴尬情绪,他只是落座。

  因此,贺俊又重新介绍了一遍梁嘉树。

  周天嫣然笑着,一眨不眨地看着错愕、意外以及慌张的情绪快速在梁嘉树脸上混成一团,又转瞬消散。

  灯光投在他脸上,他的英俊,依旧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种英俊,带着清澈又漠然的东西。

  他穿简单的黑色长袖衫,锁骨分明,皮肤冷白,和这里滔滔不绝的年轻男人们截然不同。梁嘉树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他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点下头。

  “学医啊,那我们可要和日后的梁大医生搞好关系了,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呢?梁医生说是不是?幸会幸会。”周天言笑晏晏地对着他举杯,先干为敬。

  梁嘉树无动于衷,他认出她来了,其实,他本应该在第一眼就认出她,只是,他从未想过周天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他知道今晚的饭局不过是浪费时间,不过被陈思阳逼迫而来,结识所谓的朋友。他不需要男朋友,更不需要女朋友,他不想了解任何人,一人一世界,他早就领教过试图了解别人的痛苦。

  隔着觥筹交错,他看着她,很冷淡地回复了句:“我开车。”

  三个字,三个字把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将了回去。

  周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她以为已经淡了,年少岁月,仓皇滑过,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可为什么,她又遇见梁嘉树?

  “你随意。”周□□他亮了亮杯底,毫不计较,一副浸淫于商业社会人情饭局里习惯而熟练的模样,她不再看他,一手托腮,一手无意勾弄了下长发,她的手腕白皙纤细,和在座的男士们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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