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江弄月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意料之中。
她不由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把奶茶收了回去。
奚迟风余光往副驾一瞥,顿了两秒,忽而低低道:“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江弄月懒得理他,直接拎起剩下一杯奶茶,连带打包袋一起递过去。
奚迟风皱了皱眉,话语间有点儿不满:“江弄月,我只有两只手,还在开车。”
江弄月没忍住,接了一句:“那你别喝了。”
奚迟风:“……”
江弄月咬着吸管,侧眸瞧了他一眼,也不知怎的,看着他吃瘪的神色,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她帮他打开另一杯奶茶,递到他手边,手背碰了碰他的,轻声说:“奚总,试试?”
奚迟风微愣,眼睫一垂,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柔软修长,映着从挡风玻璃内溢进来的灯光,白得像是会发光。
奚迟风喉结微微浮动,过了两秒,才伸手接过奶茶。
去郊区的路有点儿远,江弄月正低头跟几个营销号联系发顾雪珂的相关通稿,忽然听见旁边奚迟风说了一句:“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你的父母家人。”
江弄月聊天的手一顿,过了会儿,她晃晃手里的手机,慢吞吞说道:“每个人的生活就好像一个正在运行的手机,手机上难免会预装一些流氓软件,但为了让手机流畅运行,我有责任去维护它,所以我必须有勇气把流氓软件慢慢卸载,不是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好像也特别容易感性。
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从未互相提及过彼此的家事,可这会儿两人却都比较有倾诉欲。
奚迟风听完她的“手机”言论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晃了一下手中的奶茶,嘴角翘了翘:“我现在觉得奶茶确实不错了。”
江弄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现在的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也有能力去帮助他们,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边界与联系共存,其实也挺好的。”
奚迟风微微一顿,大约和她想到了一处,张了张嘴,可情绪一瞬间复杂到极致,又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弄月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不紧不慢道:“而且,我也已经能平静接受他们在情感上的残缺对我产生过的负面影响,只是还是有点遗憾,他们永远无法和我成为同路人,也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我。”
奚迟风叹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自嘲:“你这话说得,还真是让人伤感。”
江弄月瞧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奚迟风也没追问,只沉默地开车。
仔细想想,江弄月确实比他过去以为的强大得多也清醒得多。
从认识她到现在,即使兜兜转转,但她最终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她想要的目标靠近。
以前奚迟风觉得江弄月心中有超乎常人的欲求,可现在他倒觉得,她不过就是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掌控自己的命运。
毕竟,从自我觉醒的那一刻起,谁都想拥有完整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这个欲求一点也不过分。
这么说起来,他与江弄月倒确实是同类。
如果她要通过赚很多很多钱,或者掌握权力才能实现自我,他一点都不介意尽全力去满足她的欲求,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边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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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多,车子终于在目的地停下。
这是一条沿江路堤,石砌的斜坡下就是长满杂草的荒地,再往前是一条窄窄的江,在月光下映着粼粼的波光。
奚迟风从后备箱中拿出两个青白花纹的陶瓷小瓶,将其中一个扔给江弄月。
江弄月接过后看了眼,才发现是那天请梁晋康夫妇喝的栀山烧。
奚迟风已经在路缘石上坐了下来,仰脖喝了口酒,隔着护栏指向下面的荒地,朗声道:“小时候,我来这儿秋游过,那天难得不用上课,也没有补习班,可以开心地跟同学玩,所以我的印象特别深。”
江弄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倒是没有喝酒,只支肘撑着膝盖,手背托着下巴说道:“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跟同学出去玩过,我妈让我专心读书出人头地,而且家里也没零花钱让我能跟同学一起去玩。”
奚迟风瞧了她一眼,突然轻笑一声:“你这人还真是争强好胜,连比惨这种事都要争第一,嗯?”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或者是夜色的氤氲,他的眉眼看上去莫名比平常温和许多,那些几乎刻在眼神里的深沉这会儿也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一只原本蓄势待发的猛兽突然卸下了防备。
江弄月心中微微一动,忽然脸色发烫,不敢看他的眼睛,无事发生般别过头后,才柔声说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