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张脸当然算不上好看,他看到了她的那颗泪痣,她长长的睫毛上坠了泪珠,一下又滑落下去,晕开在白色床单里,他的心跟着被扯了下。
然后他就听见她低喃了一声,她在叫“妈妈”。
他在此时忽然想起老太太说的话来。
老太太说,南溪那样的家庭,在家里一定受了不少苦。
她在他面前挺装模作样的,大半时候他无法判断她在想什么,就连眼泪都无法判断真假,有时候他觉得她是想要卖惨装可怜,可当她和老太太说了实话那天,他试探她,她却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然而她会在生病的时候想余岫,想到哭。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什么手段,如果是,那是他轻敌了,但这一秒,他愿意轻敌。
……
八点多,路南溪终于退烧。
可能是昨晚太折腾,加上药物作用,退烧后她一觉睡到大中午。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关睿,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双手抱臂,眼眸阖着,似乎也是有些累。
路南溪身子一动,他就立刻睁眼了。
“醒了?”他抬眼看她,“还难受吗?”
她缩在被子里摇头,又觉得很热,扯了扯被子,往周围看了一眼,实在想不起昨晚的情况,“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不然呢,你梦游来的?”他觉得她在问废话。
路南溪抿唇,隔了两秒才说:“谢谢。”
关睿觉得生病的路南溪倒是很率直,看起来也很乖,他心情好了点,问她:“要喝水吗?”
她嗓子里早在冒烟了,但还是坚持说:“我得先洗漱。”
路南溪有强迫症,洗漱之前就连水都不喝,这是她的习惯。
关睿听完,起身收拾了下准备出去买洗漱用品,又瞥她一眼,笑说:“哪里来的大小姐毛病?”
她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他便转身出去了。
谁能想到他,堂堂寰亚的总裁,居然也体验了一把当保姆伺候人的感觉,他在医院门口超市里买过洗漱用品后,又顺带买了热牛奶和面包,才折回病房。
路南溪去洗漱时看到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伤是看不出来了,但是干巴巴的泪痕特别明显,整张脸显得脏兮兮,完全是花的。
她自己是个外貌协会的,想象自己顶着这么丑的一张脸在那呼呼大睡,还被关睿随意看了半天,就十分绝望,心情瞬时灰暗下来。
从洗手间出来,关睿给了她牛奶和面包,“你先吃东西,我去找医生,这边是临时病房,可能呆不了多久。”
路南溪还在想自己昨晚丢的脸,面如死灰地吃起东西。
关睿出去没几分钟就回来了,医生也一同进来,看了看路南溪的情况,问过一些问题又简单检查一下,告诉他们可以出院了。
“只是落水之后吹风引发的感冒,输液三天就行,没必要住院,回家休养,到时间在门诊输液,口服药带回家吃,”女医生对路南溪叮嘱:“不过女孩子是要多注意一些的,落水受凉对身体很不好。”
路南溪点了点头。
两个人从急诊出来,路南溪还处于退烧后的虚脱中,风一吹就觉得头昏,走得也慢吞吞。
关睿将自己的卫衣外套往她身上披,拿手拢了拢,最后拉住她,“穿好,免得再受凉。”
路南溪病得没力气反抗,只能配合着男人的动作。
套上两只袖子,关睿想拉好拉链,耳边传来个男声:“南溪?”
关睿扭头去看,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旁边还有个他觉得眼熟的女人。
路南溪的朋友他当然不认识,被叫到的她反应还要慢半拍,她扭头看了几秒,依然没说话。
是付承泽和曲倩倩,她并不想和这俩人打招呼。
付承泽面色有些凝重地看了一眼关睿,又喊路南溪,“南溪,你脸色怎么这么糟糕……你也生病了吗?”
“是啊,姐姐,你没事吧?”曲倩倩也开了口。
路南溪视线从两人身上收回来了,“关你们屁事。”
这些人对她来说就跟仇人差不多,她病成这样,自然不想和仇人嘘寒问暖,她低头,看到关睿的手正在给她拉拉链。
付承泽手攥得很紧,有些气,“南溪,路叔叔病得很重,你不过来看,也不回家,不跟家里人联系,还挂我电话……就是一直跟他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这么自轻自贱了,就算路叔叔在你妈的事情上有错,你也不能用卖掉自己这种方式来巴结一个外人对付自己的亲人吧?!”